“你这个披着我弟弟人皮的怪物,有什么脸面坐在我们菲尔德家族的王位上。”
斯克利连着头发扯起他的头皮,语气冰冷,“还和我一样成为了教父的圣子,他这几百年来汲汲而营的伟大光辉都因你而破灭!”
他脸色惨白。
“在格尔郡的日日夜夜,你从未有一丝愧疚吗?撒旦在你耳边呼唤,让你这个恶心的下贱走卒回到他的身边。”斯克利在他耳边阴冷说道。
他的话勾起他记忆最深处的回忆,很模糊,却又实际存在。
“心安理得享用一切不属于你的事物,还想用一张人皮伪装罪恶的本体——”
占据了别人的身体……
冰冷的水漫过他的口鼻,双手被缚在腰后,脸压进盆中,视野变得一片黑暗。
斯克利说的话也逐渐模糊。
“……主教,他就在这里……是的,准备受洗了,我要亲自把那罪恶的灵魂从我弟弟体内抓出来……”
“血都要流干了也没有黑絮,用银饰也没能杀死他,真是个怪物……”
“好吧,比灾厄还要怪异,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斯克利在与人对话,但他的听力迅速消退,耳膜鼓动,只能感受腥腻的液体源源不断从耳道流出,顺着耳廓流到他的鼻腔和嘴里。
他脑子浑浑噩噩,一直在重复那句话。
原来……他是个恶心的怪物。
“每一个完整的人,都是三位一体的,精神,心灵,肉。体。”
斯克利居高临下,冷漠俯瞰那个深深勾垂着脖颈的男人。
“精神,在这里。”蛇一般冰冷的手指来到他的鬓边,深深压入太阳穴,手指戴着的宝石扳指锐利无比,与太阳穴贴合时直接刺痛颅内神经。
“心灵,在这。”尖锐的银匕被送进心脏,胸膛被人打开,呼呼刮起大雪。
“肉。体,就是这具,你不该拥有的身躯。”斯克利突然大叫,“教父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家伙!整个格尔郡的人怎么都被这样的怪物蒙蔽!”
“明明我才是正常的,我是独一无二的教子,是板上钉钉的王储!”
“为什么……为什么……”斯克利丢开匕首,双手捧起他的头,“你看,我是多么优秀啊,我从小就以菲尔德家族为荣,以李道夫为荣——”
赤红的双眸和诡异的激动令他此刻比灾厄更像怪物,但斯克利显然没能从水面的倒影发现自己怪异的模样,还在不断自言自语。
“而这样的我,为什么就被抛弃了呢,父王为什么把传位诏书下给了你……李道夫,李道夫为什么还在念着你……”
银匕不断进出,彻底成了一把血刃。
林雾已经失去了大半知觉。
“只有我是正常的,我是真正的人类,父王最爱的孩子。”
斯克利缓缓站直了身体,仿佛先前疯狂的,激动的,病态的只是他的影子。
“让我们把一切都拨乱反正。”他平静说道。
视野的最后画面就是一张雪白的布蒙上眼睛,几道长长的影子站在他的旁边,每一个影子手里都拿着针一样尖锐的事物。
神甫长长的白发垂到他的脸上,不带一丝温度的手掌捧起他的头颅,银针也从太阳穴扎入,缓缓转动。
脑子迟缓运转,陷入沉睡。
不怪乎人们常把死亡与天国联系起来。
死亡只是一道门,推开它就是圣光……
他在最后的那一秒如此想。
………
“麻雀,如果再不觅食,你就会死去了。”
少年将蚯蚓放在掌心,仰望那只吊在树梢的瘦削麻雀。
“死去是解脱,也是束缚,你的灵魂不能存在于肉。体,也就无法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了。”
他这样说。
比如他此刻就是不愿死去的,他还没有活到想要活到的那一天。
即使他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常常只能枯坐在树前等待叶落。
麻雀久驻不动,喙上的血已经彻底干涸,从鲜红变得深黑,污垢一样黏在伤口。
少年失落的垂下眼。
今天似乎也是无所收获的一天。
不过,正当他要转身时,麻雀悄然抬了抬翅膀,摇摇欲坠。
麻雀——
不能死……
麻雀不能死……
他猛地上前一步,抓紧枝桠,麻雀仍然高高吊在枝梢,仿佛下一刻就要飘落,枯叶一般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