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要换上这套衣服吗?”
叮当的响声突然响起,谢尔比放下报纸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对着面具男人说,“外面有事,我就先出去了,哦,对了,你记得换好妆再穿上礼服。”
“已经化好了。”
“那就行。”
他轻点了下头后就离开了,房间里就剩下阿尔米亚和另外一人。
“风信子先生?”
“……嗯。”
阿尔米亚将里搭递过去,那人轻声说了句“谢谢”,接过走到更衣室,她再一件一件按照顺序给他递过去,从里层的衬衣到外面的常礼服,从领巾袖扣再到马甲背心。
不过在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您换好马甲了吗?”阿尔米亚问。
里面久久没有传来回答。
阿尔米亚只好又问了一次,里面传来窣窣的穿衣声,却又停止。
她想到她拿的这套马甲是束身型马甲,一般需要人帮助穿戴,于是开口,“我进来帮您吧。”
阿尔米亚对自己的高薪非常满意,也不介意为这份工作多花点心,比如搭把手帮人穿好衣服。
戴着精致面具的男人局促地站在更衣室里,有些别扭地回头,去看自己穿的束身马甲的背后。
那里有一片深色的复杂刺绣图形,像是一只漂亮的蓝翎鸟开屏了。
但他的注意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怎么也系不好的马甲背后的松紧绳,甚至因为着急,面具边裸露的皮肤闷出一点薄红,在白色面具衬托下显出一分脆弱的美感。
阿尔米亚快步上前,双手拉住两边的绳,轻松一扯——
“嗯哼——”
猝不及防被拉紧后背马甲的松紧绳,他轻喘一声,而后又觉得有些尴尬,偏过头去轻咳一声,想要缓解当下奇异的氛围。
少女的指尖还抵在腰间的位置,隔着薄薄的面料,他都能用那一片皮肤感受到她冰冷的指温。
阿尔米亚可没想那么多,她踮脚在男人耳边说道,“风信子先生请忍耐一下,马上就好。”,同时手腕微微使力,尽力让这件漂亮的马甲呈现最美的姿态。
他刚想说出口的话又被咽下去,偏头低声“嗯”了句。
用手撑着墙面,薄汗从掌心滑落到指缝,眼睛无意识闭上,却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少女在他身后的动作细节。
他抿紧唇,竭力抑制从喉咙溢出的极似呻。吟的轻微喘息声。
但这件马甲的尺寸实在太小了,从未有任何一个罗曼宴会厅的人穿上过它,当时她将这件拿出来的时候,他都有点紧张。
虽然最近他瘦了一点,但并没有信心自己能展示这件漂亮马甲的风采。
不行,还差一点。
阿尔米亚眉间微蹙,她在某些方面有些别样的重视。
她觉得再差那么一点达到完美的标准了,阿尔米亚敢保证,即使没有饰品的加持,这也会是绝美的腰线。
她深吸一口气,单手挽过男人的腰身,几乎将他抵在墙壁,然后几根手指迅速穿梭,拉伸绳子,系出了一个简约大方的蝴蝶结。
大功告成!
第40章普鲁涅市(九)
男人缓缓走上处刑台,头发披散,垂在脸侧,纯白面具遮挡住了苍白的面容和神情,却露出一扇秾丽的唇,如血般凄艳。
民众静默围观,听新上任的首相一条条宣读哈罗德的罪行。
刽子手紧紧握着铡刀的挂绳,刀口逼近,只要重重一挥,绳子断裂,那颗人头就将洒血滚地。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个画面,包括不远处高座上那尊贵无比的年少国王。
他们屏息凝神,诺大的行刑场今日只有一位受刑者,他曾是王国最大的阴影,是跗骨之蛆,盘踞蚕食着人民的生存根基。
从他的府邸里搜出了一堆济贫院和孤儿救济中心的地契,除此外就是几件漂亮点的常礼服和几双精致些的鞋子了。
虽然也曾疑惑为什么这样一个贪污腐败的人的府邸会朴素至极,但想到在他手底下孤儿院里经历风雪饥寒折磨的孩子们时,人们认为他一定是从中剥削,并将赚来的钱财挥霍干净了。
这真是一个魔鬼般冷血的人。
人们眼也不眨地盯着处刑台,哈罗德却在此时突然仰起头,接住了天上飘落的几片雪花。
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雪白的面具上,一会儿就消失不见,连痕迹也找寻不到。
人们最讨厌看到的就是这张面具,黑心政客哈罗德每次做了坏事都爱戴上这张脸,掩饰底下讥笑的神情,时间久了,王都里的小孩看到那张脸,或者听到他皮鞋踩地的声音都会瑟瑟发抖。
但是此刻,哈罗德缓缓掀开了这张面具,露出他真正的面容。
他深深地望着飘雪的天空,雪从云里飘来,从风里吹来,落到他精致又苍白的脸庞,甚至有几片在他鲜艳的唇色上融化。
他穿着自己最后一件体面的马甲,也是府邸那寥寥几件礼服里,最漂亮的一身。
深蓝色的繁复刺绣在他单薄的后背展开,如同濒死的蓝翎鸟仰着头,最后一次亲吻冬日将融的冰雪。
离他最近的一个刽子手竟有一丝不忍,握刀的手掌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