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也没套中。
沈芙蕖“噗嗤”一笑。
徐氏抬起头来,见沈芙蕖立在楼梯转角处,一身石榴红遍地金锦袄,非但不显俗艳,反被她通身气度压得妥帖。
鸦青鬓间只斜簪一支金累丝点翠凤簪,眼尾天然微挑,方眸熠熠生辉,饱满的唇不点而朱。
徐氏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精心描画的远山眉,忽然觉得脸上细腻的珍珠粉都成了浮灰。
她素来被夸作江南烟雨般的佳人,可在这般秾丽灼目的艳光前,像宣纸上的淡墨遇着了重彩工笔,霎时失了颜色。
“陆却,你就这水平?”
沈芙蕖笑了起来,那笑与寻常闺秀不同,不带一点娇羞,眉眼弯成新月,眼角盛着灯火流光,饱满的唇瓣扬起丰润的弧度,露出编贝般的皓齿。
陆惠善反而得意起来,相比较明艳动人的沈芙蕖,她更讨厌矫揉造作的徐家表妹。
她喜欢徐氏现在表情,那种精心维持的体面被轻易击碎的惊愕,和不愿承认又无法忽视的妒忌。
如今见徐氏也尝到这滋味,她竟莫名觉得畅快。
陆却也笑道:“许久不练,生疏了。”
徐氏还没见过陆却笑过,一瞬间她有点想逃离这个地方,柔柔道:“表哥,还玩吗?我们可以去前头那家……”
“再拿三十个套圈。”沈芙蕖对程虞摆了摆手,“陆却,总不能让你表妹失望而归吧?”
陆却含笑接过藤圈,还不忘丢了五十文钱。
徐氏撇撇嘴,又略带紧张看着陆却。
陆却手中第三十只藤圈脱手时,在彩罐边缘弹了两下,终究还是不甘心地滚落在地上。
满场寂静中,沈芙蕖倚着桌子轻笑出声。
“陆大人这手法,比套中还难。三十个圈,连彩罐边沿都挨不着,你是故意要砸我招牌?”
徐氏急得去扯陆却衣袖:“是今天风大的缘故……”
“是么?”沈芙蕖从程虞手里接过三只新藤圈。
指尖轻轻一旋,“那你们可看好了——”只见三道弧光掠过,簪子、食牌,还有酒坛,全部应声落网。
她将簪子推到徐氏面前,唇角梨涡浅现:“姑娘收好。算我赠你的。”
这个时候,徐氏才品味到一丝不对劲来,次次都套不中,比套中一个好像还难些吧?
“……多谢。”她不情愿地接过簪子,“表哥,我们今天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回去吧?”
陆却置若罔闻,从沈芙蕖手上接过一只藤圈,用食指尖轻转着,眼底浮起浅淡的笑意:
“我再试最后一次。”
他手腕微沉,这次神色倒是认真起来,目光掠过攒动的人潮。
一个头戴毡帽的老汉正推着独轮车驻足,车上满当当地摆着时令花卉。
藤圈带着破空声穿过整座厅堂,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形,最终稳稳套住花车上那束红梅。
“买下。”他解下腰间钱袋掷给大双,“送给你们沈掌柜。”
人群鼓起掌来,沈芙蕖得了那束梅花,眼睛亮晶晶地凑着闻了闻,大大方方道:“多谢。”
徐氏这会反应过来,莫非陆却今日肯出来的目的,就是会见这位美人掌柜?
她还以为……以为这位不近人情的表哥,是为了她……
她怯生生问旁边的陆惠善:“表姐,这位小娘子是谁,好生特别。”
陆惠善转过脸来,嘴角扯出温柔的笑容:“你记好了,她是芙蓉盏的东家,沈芙蕖。”
回到陆府,陆惠善见徐氏衣裳都不换便急匆匆朝着东院去了,就知道她定要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汇报给陆夫人。
她暗自冷笑,忽然听得另外一名粗使小丫鬟进来通报。
“内院也是你能进来的?!没规矩!”陆惠善怒骂道。
小丫鬟的声音又小又急:“惠娘赎罪。您和大公子前脚刚走,后脚大公子院里的人就把含香姑娘给带走了。说是大公子的旨意,我们也不敢阻拦,夫人也不管这事……”
陆惠善脸一白:“哥哥这是做什么?!”
她的手指尖慢慢变得冰凉,原来此趟出府,是为了把她引开——
作者有话说:《东京梦华录》记载:池苑内纵人关扑游戏,池苑内除酒家艺人占外,多以彩幕缴络,铺设珍玉、奇玩、匹帛、动使、茶酒器物关扑。…以至车马、地宅、歌姬、舞女,皆约以价而扑之。
关扑的东西从一般的日常用品到车马、房子、甚至歌姬和舞女都可以作为关扑的对象。
关扑带有赌性,也就是可以以小博大,用一块钱去关扑几块钱、甚至几十块钱的东西。
《东京梦华录》记载:“有以一笏扑三十笏者。”意思是说,关扑有30倍的赔率,30块钱的东西,只出一块钱就可以关扑,胜了相当于花一块钱买到了30块钱的东西,这个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不过,关扑一般是在新年、冬至等几个大的节日里才玩,平时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