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寺正掏出一本书来:“呃……其实我也劝过大人,这个你可能不太喜欢,但是他不为所动……”
“此书名为《玉食批》,乃记录宫廷日常食谱……我们大人就是务实……”周寺正挠挠头,实在找不出夸陆却的词语了。
看看人家太子殿下,又是送花又是请舞狮队,热热闹闹的,谁都喜欢,他倒好,找了本食谱,敷衍至极,人家沈娘子缺这个么?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沈芙蕖捂嘴一笑,倒也愉快接来:“替我多谢……陆大人……”
这书极厚,外头用绳子打了个结,沈芙蕖扯开结头,随手翻了几页,发现后面的纸张被人挖去,里头放了一支市面上从未见过的精巧玩意儿。
整体是一支簪子形态,顶端是极薄的金色叶片形状,边缘锋利,一左一右上下排布,既可以插在头上当饰品,也可以当作一把锋利的武器。
她把书合起来,朝周寺正微笑。
周寺正瞧她一晚上只顾着憨笑应酬,不由担心道:“真不能再喝了!”
“嗯嗯,我知道了。”沈芙蕖胡乱点头,只觉天旋地转,满堂的彩灯在她眼前融成一片晃动的光晕。
店里剩下的事她强撑着交给了程虞和张澈,沈芙蕖便拖着沉重的身子往院子里挪。
院子里还来不及装点,只是简单挂了三两盏灯,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静谧。
远处酒楼的欢声笑语入浪潮般一浪浪推了过来,也推得沈芙蕖脚步踉跄,刚走到院内一棵桂花树下,人便晕乎乎倒地了。
等她幽幽醒来,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正在被人把玩,那人从绕起她的发梢,在手指上转了几圈,又送到鼻子旁轻嗅。
沈芙蕖瞬间酒醒了一半,寒毛直竖,可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睁开一条眼缝朝外看去。
是她的房间。
此时她的心稍微平静下来,佯装在睡梦中呓语,把头偏了个方向。
也许是见沈芙蕖睡得沉,那人胆子更大,动作也放肆起来,试探性地朝沈芙蕖的脸颊抚去,刚触到唇角,又如火烧般抽了回来。
半晌,沈芙蕖听见他走至了桌旁,给自己倒些水喝,喝了几口仍觉得不解渴,又听他窸窸窣窣掏出块从院里顺来的汗巾,盖在脸上猛吸了几下。
沈芙蕖借着翻身时眼角的余光,终于看清了床边人影。
高高瘦瘦,容长脸,五官及其普通,找不到任何出彩之处。
那人既熟悉又陌生,沈芙蕖在脑中拼命思索着这个人的姓名。
终于她想了起来。
张勉!是张勉!张大娘的亲侄儿!
沈芙蕖的心下骤然一松。若是歹人还需周旋,对付这等货色,倒不必再装。
她猛地坐了起来,反手将身下瓷枕朝张勉头上砸去。
瓷枕碎了一地,张勉也吓了一跳,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你怎么进来的!”沈芙蕖厉声喝道。
沈芙蕖一醒,又是那个漂亮能干的小娘子,一下把张勉打回原形,手足无措下他憋出一句话:“娘子在院里醉倒了,我给扶回来的。”
沈芙蕖一想到被这种人扶回来,胃里一阵翻涌,也怪自己今日大意,一时喝忘了形。
张勉又尝试着向前蹭了几步,说:“我是好心扶你进来。沈娘子,我姑姑说了,你这酒楼这么大,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便叫我来搭把手。你可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芙蕖觉得自己比吃了死苍蝇还恶心,“你给我站那,再靠近一步,我明天就让你进大牢!”
“沈娘子,你要打我么,那你朝我脸这狠狠打。”
沈芙蕖看着他逐渐逼近的脸,觉得他五官都扭曲起来。
“打我,朝我这打!快!”张勉拍着自己的脸,期待不已,仿佛被沈芙蕖揍一拳是世上最美的事情。
就在张勉涎着脸往前凑时,房门地被“砰”一声踹开。
“你恶不恶心?!”来人声音不大,却让张勉当场软了膝盖。
不等回应,他已擒住张勉的腕子反手一拧。骨骼错位的脆响与哀嚎同时迸发时,他顺势将人掼向墙角的洗面架。
铜盆哐当坠地,张勉在满地水渍里蜷成一只小虾米。那人的乌皮靴已碾在他手指头上,恶狠狠道:“给我滚。”
沈芙蕖觉得自己实在是喝太多了,竟然在这里看见了韩彦。
待那滩烂泥爬出门去,韩彦才转向榻边。
“你没事吧?我留意那货很久了,一晚上就在你院里晃悠!”韩彦关切问道。
第69章
沈芙蕖不动声色下了床,将微散的衣襟拢得严严实实,抱臂而立,眯着眼儿道:“这位官人,酒楼在前面开着,半夜破门,莫非也是来搭把手的?”
在韩彦眼里,此刻的沈芙蕖恰似一枝芍药,尤其是她一双宝石般的方眸,半眯着瞥起人来,既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又沁着拒人千里的冷艳,瞧得人心潮澎湃。
酒意染红的面颊为她更添几分妩媚,唇上胭脂晕开浅浅一道。
也不知她嘴上晕开的胭脂,是什么味道。
韩彦瞧着她,喉结微动,口干舌燥,抬手整了整衣冠,忽然轻笑:“沈掌柜这般戒备,倒显得韩某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了。”
他随手拎起翻倒的圆凳摆正,径自坐了上去,环顾四周,漫不经心道,“那等杂碎,也配与韩某相提并论?”
“哦?”沈芙蕖倒也不害怕,反将半掩的房门彻底推开,任夜风穿堂而过,“可在我看来,深夜闯入女子闺房之辈,皆是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