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却这才与她对视,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和朝廷,也是这么交代的。”
沈芙蕖道:“陆大人思虑周全,处处皆是公义与大局,倒显得我这一问多余了。”
“……陆大人救了我的命,大恩不言谢,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大人。大人不缺钱,不缺物……”
沈芙蕖想,正因为不知道怎么回报陆却,才会想尽办法帮陆惠善退婚,因为这也算是帮陆却了结一桩心事。
“你我都清楚,沈玉裁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背后的人,也许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我的位置。现在,你因我而卷进来,我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陆却突然开口道。
“所以,我不要你要如何报答我,而是我们该如何一起活下去。”
沈芙蕖陷入了沉默。
最初,支撑她的念头简单而坚韧。她必须活下去,为含冤而逝的原身讨回公道,拿回本该属于“沈芙蕖”的一切。
当生活逐渐安稳,她的愿望也随之变得温热而具体。
她梦想着经营好自己的食肆,或许将来,还能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酒楼。她想着赚很多很多的钱,不再为生存惶惶不安,而是去真切地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天阳光与清风。
后来,当她站稳脚跟,发现自己竟也拥有了些许能力时,那份愿望便悄然生长。
她想起了草市坊那些在她最落魄时给予她一碗饭的街坊百姓。她希望尽己所能,让他们也能活得稍微体面一些,有尊严一些。
她从未想过,要踏足陆却所在的这个世界,这个充斥着朝堂纷争、权力倾轧的漩涡。
听周寺正提起过多次,他是孤臣,他不追求名利,也不趋炎附势,峭然孤立,特出与众。
与这样一个清醒的疯子同舟共济,除了和他一同撞得粉身碎骨,还能指望什么更好的结局?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却的话。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终究是沈芙蕖道:“要想驶好船,就得吃饱饭。”
陆却淡淡一笑,十分听话地用了膳。
“这是什么?”
陆却重伤未愈,胃口难免弱些,送来的饭菜虽然可口,终究也没吃太多,只见他放下筷子,好奇指着盛放浮圆子的木桶。
“哦,那个是浮圆子,不过做的个头小了些。大人可以尝尝,最近芙蓉盏卖的最好的就是它了。”沈芙蕖介绍道。
陆却拿了木勺,舀起一枚。浮圆子外皮莹白剔透,隐约透出内里深色的馅芯。
他低头尝了一口。
甜。
一股清甜温润的暖流,瞬间在他舌尖化开,丝丝缕缕地渗入味蕾。
甜意并不猛烈,却极有存在感,恰到好处地抚平了连日来汤药留在舌根的苦涩。
糯米皮软糯却不粘牙,内里是磨得极细的芝麻与花生,混着些许糖桂花,香气层次分明,在他口中缓缓铺陈开来。
沈芙蕖想笑,因为她知道了一个特别小的秘密,那就是她发现了陆却特别爱吃甜食。
想来这碗浮圆子,最得他心。
“哎,大人,你身子还未痊愈,这浮圆子是糯米粉制成,不易克化,还是少吃一点……”沈芙蕖友善提示。
陆却听言,又放下了勺子。
“等你好全了,我再送你几桶,各种口味的……”沈芙蕖瞧出他眼中些许恋恋不舍,又宽慰道。
“嗯……好。”陆却答应得倒是爽快。
“我听周寺正说,你最近在目色酒楼了,选址一事关乎成败,需慎之又慎。另外……如果缺钱……”
沈芙蕖眼睛又亮了:“还可以找大人借?大人你到底是否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是汴京的陶朱公?富可敌国吗?你能借多少呢,五百贯,一千贯,还是一万贯?”
陆却有些噎住了:“开个酒楼,要一万贯吗?”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大人的真实财力。”
陆却无可奈何道:“沈芙蕖,你这么喜欢钱吗?”
“喜欢得不得了!”沈芙蕖眉飞色舞:“赚钱特别有成就感,有句话叫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有很多很多钱,才能谈梦想,感情……”
陆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