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滚出草市坊!”
一场针对赵氏的联合讨伐,就这样在沈芙蕖看似无奈、实则精准的引导下,迅速形成。
第二天,以云锦记秦掌柜为首,墨香斋、清韵坊茶肆等五六家店铺联名状告雪腴轩“屡次泼洒污物,妨害街衢卫生,有损市容,惊扰顾客,致各家蒙受损失”的状纸,便被递到了管理本片区的厢官案头。
第38章
人证物证俱在,众口一词,且涉及多家商户。厢官极为重视,立刻派衙役查证。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雪腴轩门口污渍斑斑,沟渠恶臭难闻,与其他店铺整洁的门面形成鲜明对比。
官府很快下了判罚:严厉训诫雪腴轩赵氏,罚银二十贯,并勒令其立即整改,若再犯,则封店拘人。
衙役上门执行判罚的那天,整条街的掌柜伙计几乎都出来看热闹。
赵氏唯唯诺诺接过罚单,在众人讥诮的目光中,几乎抬不起头。
然而罚款交了,赵氏对沈芙蕖的怨念更深了。
她坐在空荡荡的堂内,胸口剧烈起伏,羞愤和怨恨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她不敢再明着泼污水、骂街,但那口恶气却憋得她几乎发疯。
“沈芙蕖……好你个沈芙蕖!竟敢联合外人来作践我!让我丢这么大脸!”她咬牙切齿。
硬碰硬是不行了,那贱蹄子如今得了势,还会耍阴招。但赵氏绝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静柔。
赵氏与沈玉裁的独女沈静柔,今年才九岁,被娇惯得性子骄纵,但没什么心眼,最是听赵氏的话。
年纪小,做些事比大人更方便,也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赵氏一把拉过女儿,脸上挤出一种混杂着委屈和愤怒的神情:“静柔,我的儿,你瞧瞧,你娘都快被你小姑欺负死了!她害咱家赔了那么多银子,还让整条街的人都看咱们笑话!这口气,娘实在咽不下!”
沈静柔平时没少被母亲挑拨,见母亲落泪,自己也跟着气愤起来:“娘,小姑太可恶了!我们该怎么办?”
赵氏低声说:“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她沈芙蕖不就依仗着一个芙蓉盏吗?咱们就从这上头给她添点堵!我要让她身败名裂!静柔,你年纪小,去她店里转转,没人会防着你。你只需……”
天越来越凉,亮得越来越晚,阿虞早起开门的时候,已经有些冻手。
这日,芙蓉盏的马匹在送货途中擦破了一块皮,这让沈芙蕖心疼不已,天不亮就牵着马儿去了马场。
程虞第一个到了芙蓉盏,刚把门打开,就看见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个小人。
她一边梳着头一边走近。
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穿着锦缎小袄、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眼圈通红,正小声啜泣着。
这大清早的,怎么会有个孩子?莫非是和家里走散了?
程虞心下诧异,但还是走上前,蹲下身柔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家里人呢?”
沈静柔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抽噎着说:“我……我和我娘走散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记得母亲严厉的叮嘱,要装得越可怜越好。
程虞仔细一问,这小姑娘家是羊庄的,羊庄离汴京城不过半天的脚程,是个专门饲养羊群的庄子,小姑娘跟着家人来赶早集卖羊,这才不小心走散了。
“昨天我和阿娘在这里吃了面……我不认识其他地方,只能找回这里。”
程虞心想,这小姑娘还挺聪明,知道不能乱跑。
见她哭得可怜,程虞心一软,便将她领进店来:“快别哭了,先进来喝口水,吃口点心,姐姐帮你找娘。”
她给沈静柔倒了杯温热的蜜水,又拿了几块刚蒸好的桂花糕。
小姑娘小口吃着,看起来乖巧极了,一双大眼睛却不安分地偷偷四下打量。
程虞现在负责面条档口,早上还要揉面、炒浇头,今日张澈不知是起晚了还是怎么着,一直没来。
程虞怕耽误生意,于是揽下了原本属于张澈的活计。
她从井水中捞起泡了半夜的羊大骨和切成大块的羊腩肉,此时羊肉浸泡得血色尽去,微微发白。
她费劲将巨大的双耳陶锅架在灶上,将羊骨与羊肉冷水下锅,再加入几片老姜、一把葱结,并倒入小半碗黄酒。
沈静柔目不转睛盯着程虞的每个动作。
随着灶火越来越旺,锅内泛起白色的浮沫。
程虞将所有浮沫一一撇净,直至汤色变得清澈起来。
焯好水的羊肉被捞出,锅里的水也重新换过,再次烧滚后,才将羊肉羊骨放回去。
“好了,现在转文火,让它自个儿慢慢咕嘟着。”程虞盖上半边锅盖,让水蒸气能缓缓溢出。
沈静柔走近那口锅,用手轻轻触了一下锅盖。
程虞不疑有他,只觉得小孩子好奇,便笑着牵起她的手:“这是熬羊汤的锅,可别乱碰,烫着呢!你到一旁去。”
店里的伙计都陆陆续续来了,唯不见张澈。
程虞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埋怨又一边忍不住担心起来,张澈平时最守时,不会迟到,今个难道是病了?
阿虞走到其他店铺门口,挨个交代了若是小姑娘的家人寻来,一定要指路。
大双说:“阿虞,等我手头不忙的时候,我给她领慈幼局去!总放我们这也不行。”
程虞点点头,继续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