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枝转过头,看向孙子,眼中漾开真切的笑意和暖意,点了点头:「好,那奶奶就等着了。」这份期待,让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那您可得记得,」秦轶嘴角微扬,带着点孙辈特有的赖皮,「给我们家麦麦和金金,准备两个厚厚的大红包。」
许连枝被他逗笑,心里的那点沉郁仿佛被这温暖的晨光与孙儿的陪伴驱散了些,笑骂道:「臭小子,就知道惦记这个!少不了你的!」
药香越来越浓,渐渐盖过了食物的香气。路栀蹲在炭炉边,小心地看着火候,侧影娴静。秦轶陪着奶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冬日的阳光温暖地笼罩着小院,将三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平淡却无比温馨的冬日图。所有未尽的话语、经年的往事,似乎都在这碗汤、这炉药、这片阳光里,得到了某种无声的安抚与和解。
「诶?许奶奶,你们家来亲戚啦?」一声高亢且带着毫不掩饰好奇的女声,忽然从低矮的围墙外传来,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哟,好浓的中药味啊!」
话音刚落,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鲜艳棉袄、烫着卷的中年女人,已经熟门熟路地推开虚掩的院门,脚步生风地走了进来,眼睛滴溜溜地四下打量,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正在石桌边坐着的秦轶身上。
秦轶闻声,抬眼平静地看过去。
那中年女人对上他的目光,猛地一怔,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眼睛瞬间睁大了些,心里下意识地嘀咕:我的老天,这小伙子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真俊!
许连枝放下筷子,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刚开口:「凤华啊,是我孙子……」
话没说完,就被名叫凤华的女人热情地打断了。她几步凑到近前,脸上堆满了过分热络的笑,目光几乎粘在秦轶脸上:「哎哟!这就是小轶吧?都长这么大啦!瞧瞧这模样,真精神!工作了吧?在哪儿高就啊?谈对象了没?」她语飞快,根本不给人插话的空隙,一拍大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姨跟你说啊,我有个侄女,就在市医院当护士,人长得水灵,性格也好,要不……」
「凤华,」许连枝这次稍微抬高了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截住了她滔滔不绝的做媒企图,清晰地说道,「我孙子是带着孙媳妇,还有两个小曾孙,专程回来看我的。」
「啊?哦……这样啊,都结婚有孩子啦?真好,真好……」凤华的热情肉眼可见地萎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这才注意到墙边炭炉旁,还蹲着一个纤细的背影,正用蒲扇轻轻扇着火,药香正是从那里传来。那女子虽只露出侧影,但气质沉静,显然不是寻常人。
「那……那你们忙,你们忙!许奶奶您好好歇着,我、我先走了啊!」凤华讪笑着,脚下往门口挪,目光却又忍不住在秦轶脸上和路栀背影间打了个转,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门,还「贴心」地从外头把门给带上了。
小院重归宁静。路栀这时才端着熬好的、深褐色的药汁走过来,将温热的药碗轻轻放在许连枝面前的石桌上,柔声道:「奶奶,药好了,趁热喝。可能会有点苦,我准备了蜜饯。」
她说着,凤眼似笑非笑地扫过一旁的秦轶,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轻轻吐出四个字:「招、蜂、引、蝶。」
秦轶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许连枝将这小两口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吹着药汤的热气,一边对路栀说:「你别理他。这臭小子啊,从小就招蜂引蝶。尤其是上初中那会儿,每次回来书包里总是塞得鼓鼓囊囊的,你以为是什么?全是小姑娘偷偷塞进去的信!」
她说着,伸手指向院子西南角那丛如今有些枯败的迎春花后面:「就那儿,他每次都躲在那后头,把那些花花绿绿的信啊、卡片啊,堆成一小堆,然后,」老太太做了个划火柴的动作,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划根火柴,『呼』一下,全给烧了!干干净净。」
路栀听得有趣,看向秦轶,促狭地问:「还有这事?」
「你让他自己说!」许连枝笑道,端起药碗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又舒展开,「当时我还纳闷呢,怎么这孩子回回都躲那儿烧东西?烟味还挺特别。有一回我就问他,『小轶,你老烧什么呢?』你猜他怎么回的?」
路栀摇摇头,眼里全是好奇。
许连枝却不答了,忍着笑,放下药碗站起身:「不行,我得去把他小时候那几本相册拿出来给你看看,里头还有他烧完东西一脸黑灰的糗样呢!让他自己跟你说!」老太太说着,便转身往屋里走去,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秦轶看着奶奶进屋,趁着路栀注意力还在故事上,长臂一伸,轻松地将她揽过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手臂环住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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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说,」路栀也不挣扎,就势靠着他,手指戳了戳他坚实的胸膛,「你怎么跟奶奶说的?」
秦轶低头,下巴蹭了蹭她的顶,声音里带着回忆的笑意,还有一丝少年时的混不吝:「我说……那是我给秦家老祖宗烧的『钱』。让他们在下面也富裕点。」
路栀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想越觉得滑稽,笑得肩膀直颤:「……秦轶你……你怎么想的?你们秦家的列祖列宗,满心欢喜地等着收冥币,结果飘下去的全是写给你秦大少爷的情书?他们不得气得托梦来骂你不肖子孙啊?哈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生动的想象让这一幕格外有画面感。
秦轶搂着她,感受着她笑时的轻颤,眼里满是纵容的暖意。正想再说点什么,许连枝的声音已经从屋里传了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小栀啊,快来看!快来看看秦轶小时候的糗样!这张最好笑……」
路栀一听,笑着从秦轶腿上跳下来,还不忘顺手拍了他一下:「等着,我去看看你的黑历史!」她转身,脚步轻快地朝屋里小跑而去,从许连枝手里接过了那几本厚重的、边角磨损的旧相册。
秦轶独自坐在石凳上,看着两个人头挨着头,在窗边明亮的阳光里翻着相册,不时传来路栀惊讶的轻呼和许连枝带着笑意的解说。他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却始终没有落下。冬日的风穿过庭院,似乎也变得格外温柔,带着药香、回忆和此刻圆满的暖意,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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