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吧,就他那样能撑多久?”
“等他彻底想明白,什么为她好都是狗屁,没有林众的日子他根本过不下去的时候,不用我们劝,他自己爬也会爬上山去找人。”
辛霄竟然感觉自己隐隐被说服了。
“你就听我的,准没错。”
况且,刑合也觉得林众不会真狠心丢下顾绛臣。
*
第二天,甲戌年十月初三,诸事皆宜。
天还未亮,清修观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氛围中。
林众起得很早,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色道袍,长发披散在身后。
玄尘子手持木梳,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而郑重地一下下为她梳理着长发。
梳齿划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镜中映出师徒二人的身影,一个沉稳如山,一个未脱稚气,但眉眼清澈,仿佛能看穿尘世。
“小众。”
玄尘子低声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今日授箓,意味着你正式踏入另一重境界,与俗世尘缘,当有取舍。”
“这些时日,你可想明白了?”
林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觉得这么庄重的场合应该严肃些,于是揉着眼尾望着镜中师父模糊的倒影,有些茫然。
“想明白什么?”
玄尘子手中的动作未停,声音平和却意味深长:
“自然是尘世间那些让你牵挂的人,放不下的东西。”
他话音还没落,一阵淡淡的奶香味飘来。
两人顺着香味转过头,只见三师叔端着一个白瓷碗笑眯眯地走进来,轻轻放在旁边的案几上。
“你们两个继续,我就过来送点东西。”
“小众有空了尝尝,我照着山下那什么奶茶的方子,琢磨出来的甜酪,用了山泉和鲜牛乳,清甜不腻,给你垫垫肚子。”
碗里的甜酪洁白莹润,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三师叔也怕挨师弟的打,于是撂下完之后就脚底抹油般跑了。
林众看了一眼那碗甜酪,又抬眼看向镜中的师父,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师父,我觉得我放不下奶茶。”
玄尘子梳理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无奈地嗯了一声。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林众的目光似乎透过镜子,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看到了山下那个灯火通明的城市,看到了那个人。
半晌,她又坦然。
“我也放不下顾绛臣。”
玄尘子放下了手里的梳子,只见林众扭过头来,板着一张小脸,郑重开口。
“这两天我认真思考过了,我不想成为林随一样的存在,我生来就是人,生来就有情感。”
“所以今天,恐怕不能授箓了。”
玄尘子表情没变,只是垂眸看着她。
“真想好了?成为观主可是你多年夙愿。”
“嗯,想好了。”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林众眼巴巴看着师父,预想中的失望甚至斥责却并未到来。
半晌,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哼笑。
林众愕然抬头,竟看见她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师父,嘴角扯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谁告诉你,心有牵挂,就不能接掌清修观了?”
玄尘子又恢复了平时那一副淡淡的神情,一本正经道:“之前说你俗事未了,不过是诓你的。”
林众彻底愣住。
“……啊?”
“你命中有一劫,应在至亲,便是林随。”
玄尘子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此劫不破,你心神不宁,强行为你授箓反而是祸。”
“况且还有檀木珠这个祸患,所以才寻个由头赶你下山,让你去了结因果。”
他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小徒弟,“你回来后劫数已过,不必挂念了。”
林众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眼睛慢慢睁圆,一股火气混着难以置信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