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大盛京城,东宫暖阁。
相比于秦枭马车里的狂热与躁动,这里的气氛显得格外安逸。
快满周岁的小朝安正坐在羊毛地毯上玩着积木,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爹娘。
而她的娘亲陆文卓,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北境舆图前,手中的朱砂笔重重落下,在大夏地图上画了一个鲜红的圈。
“文卓。”
太子萧澈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那个红圈,眉头微皱:
“孤还是有些担心。那份《皮毛专购附约》给的价格……是不是太高了?”
“五十两白银收一百斤羊毛,这价格比市价高了整整十倍不止。虽然咱们抄了恭亲王的王府,国库现在充盈了,但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萧澈虽然无条件信任妻子,但这笔生意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做慈善,甚至像是在资敌。
“秦枭不是傻子,他只要稍微算算账,就知道养羊比养马划算。”
“万一他真的拿咱们的钱,去西域买了更好的战马,回头再来打咱们,那咱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到这话,陆文卓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的常服,看着温婉居家。但当她抬起眼眸时,却让萧澈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阿澈,你觉得这世上,最锋利的刀是什么?”陆文卓轻声问道。
萧澈一愣:“是咱们新造的大炮?还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陆文卓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最锋利的刀,从来都不是钢铁做的。”
“是贪婪。”
她走到桌边,伸出手指,在舆图上大夏最肥沃的那片草场——呼尔查大草原上重重一点。
“阿澈只看到了咱们花出去的银子,却没看到秦枭即将付出的代价。”
“一百斤羊毛五十两,这个价格确实高得离谱。”
“但正因为它高,高到足以让人疯狂,秦枭才会毫不犹豫地让他的族人放下弯刀,拿起剪刀。”
陆文卓的声音平静,却透着冷酷:
“羊这种东西,和马不一样。马吃草尖,羊吃草根。”
“一旦草原上开始大规模养羊,不出三年,那些原本水草丰美的草场,就会被羊群啃成不毛之地,甚至变成漫天黄沙的荒漠。”
“而为了赚这笔暴利,大夏的贵族们会怎么做?他们会杀掉不值钱的战马,挤占战马的生存空间,甚至拆掉防御的栅栏,只为了多养几只羊。”
萧澈听得瞳孔微缩,背脊凉:“你是说……”
“这叫做‘温水煮青蛙’。”
陆文卓冷笑一声,手中的朱砂笔猛地一折,出“啪”的一声脆响。
“第一年,他们会为了银子杀老马。第二年,他们会为了银子杀壮马。”
“而第三年……当他们的草场变成了荒漠,当他们的骑兵变成了牧羊人,当他们的经济完全依赖于咱们的收购时……”
“咱们只要把收购契约一撕,把边境互市一关。”
“大夏,瞬间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到时候,他们手里握着成山的羊毛,却换不来一粒粮食。他们想打仗,却现胯下没有可用的战马,手里更没有弯刀。”
“阿澈,这不叫资敌。”
陆文卓将断笔扔在桌上,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
“这叫——兵不血刃。”
暖阁内一片死寂。
萧澈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