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淼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那点因他放箭而升起的不悦,忽然就散了。
她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意,动作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萧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疲惫与痛楚。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艰难挤出:“我其实……不是萧煜。我是萧珏。”
他抬起湿润的眼睫,望入苏淼淼带着些许讶然的眸子,开始了那段浸满血泪与黑暗的过往:
“我和萧煜是双生子。”
“我出生那年,北胤大旱三月,赤地千里。”
“紧接着蝗灾蔽日,颗粒无收,时疫随之蔓延,整个北胤如同人间炼狱。”
“而我降生那天,天降甘霖,久旱逢雨,蝗群怪异退散,时疫也莫名得到了遏制。”
“所有人都说是吉兆……可钦天监却言,双生子乃不祥之兆,国运难以承载,必须舍弃一个。”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底是冰冷的嘲讽:
“你看,多可笑?带来吉兆的我,反而成了那个必须被‘处理’掉的灾星。”
“或许连上天都看不过眼,我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他的声音渐渐陷入回忆的泥沼,带着麻木的痛感:
“你能想象吗?一个本该是皇子的孩子,在泥泞里与饿狗争食,靠着坑蒙拐骗、沿街乞讨苟活。”
“直到有一天,我偷了一个富贵小孩的玉佩……”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萧煜,我的弟弟,那张与我生得一模一样的脸。”
他闭了闭眼,“他没有计较玉佩,却命人将我抓起来,扔进了斗兽场的铁笼里。”
“他说,只要我能徒手杀死里面的饿狼,就给我饭吃。”
“后来,他觉得这还不够‘有趣’,又将我丢去和训练有素的死士格斗……”
“我靠着不想死的念头,一次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
他语气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再后来,他课业不佳,怕被夫子责罚,便让我暗中模仿他的一切,代替他去太学……”
“而他,则享受着偷来的自由。”
“我就这样,借着‘萧煜’这个身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点一点,啃噬、蚕食,最终……彻底取代了他,成为了北胤的太子,如今的……皇帝。”
他看向苏淼淼,目光里充满了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迷茫与沉溺:
“在遇见你之前,我活着,却如同行尸走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争夺皇位,也不过是不想让它落到萧楚手里,仅此而已。”
“我看不惯他,同为皇子,他生来尊贵,万千宠爱于一身,受万众瞩目。”
“就连我心悦之人,都青睐于他。”
“当你让我当你的狗时,”他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屈辱的颤音。
“我几乎要失控。那让我想起最不堪、最肮脏的过去,那个在泥泞里刨食、与野兽无异的自己。”
“可是你说……萧楚他乐意。”他猛地攥紧了拳,指节泛白,眼中翻涌着疯狂的嫉妒。
“我恨不得把他剁碎了喂狗!我不当你的狗,你就要去找他……所以我妥协了。”
他重新将脸埋进她颈窝,像寻求最后一丝温暖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