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被封印百年之久,魔族内部争执不休,如今的魔族看似一气,实则早已分为两派,以如今魔族长老为首的一派认为魔族应另选魔尊,而以昔日魔尊左护法为首的一派则认为,魔尊尚有苏醒希望,不该另立新主。”
老者所说的,出乎柳琢光所知范围,她沉思片刻,乌眸带着探究。
“人界皇都,发现一群带有魔族咒印的骨……”
她话音未落,老者就像是早已晓得她想问的,从善如流接着柳琢光的话开口。
“那些骨的确是昔日的天机城长老,明音之母所做,她本就是魔族,是那位魔尊的追随者,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罢了,魔尊被封印后,她也未曾死心。”
“那些骨是从何而来?”
“魔族生性嗜杀,好祭祀,找些带怨气的骨头简直轻而易举,不过这些疯狂的举动在当时没造成什么影响,几乎没人注意到,后来禾山封印夏令师……”说到这,老者一顿,“你见过夏令师了吗?”
“见了。”柳琢光说,“所以,师尊封印夏令师,那位长老也是知道的。”
“当然,那女人可是特意回来,死守这那道封印,将死之际,还不忘守着这个秘密,甚至不惜将自己女儿嫁给天机城城主。”
听到这柳琢光反而更疑惑了。
“为何?夏令师不是魔族护法吗?她们的志向,难道不应该是相通的吗?”
老者摇头:“夏令师若是认真算起来,并不算真正的护法,她也是继承了她祖辈的权力,成为了护法,否则,她又怎会与禾山为友?”
“我遇到夏令师时,她似乎对师尊封印魔尊的事很是震惊。”
“其实,当年禾山封印魔尊,无人看见,只知道有一日魔尊突然消失,而后禾山归来,说已经将魔尊封印。”老者颌首,唇角勾起,意味深长道,“所以,还有另一种传言,魔尊并未被封印,只是与禾山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暂时消失了。”
的确……师尊是独自封印的魔尊。
这期间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可禾山身负重伤,而魔尊的确再未出现,便也无人再敢质疑。
老者轻笑出声。
“不过这种事,谁又清楚呢?”
“明音也是魔族……”柳琢光不愿再在这件事上纠缠,想了想,她扯开话题,抬眸虚心请教,“是因为明音死前将魔族身份告诉了崔应秋,所以崔应秋才会叛出人族吗?”
老者却是摇头,用浑浊的双眼追忆着昔日,而后缓缓说:“应秋那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己是魔族,而且,他对自己魔族的身份,格外珍重。”
幼小的孩童,眼底是不似寻常同龄人的成熟,他如自己的母亲,如母亲的母亲,死守着真实身份,直到一人一剑,破开封闭的城门。
“那是个嗜杀的孩子,是真正的魔族。”老者顿了顿,补充,“对了,崔应秋并未死去,崔城主没能狠得下心,他被魔族救走,如今应该还在魔界,以他的实力,恐怕在魔界也该有一席之地了。”
柳琢光无言,脑海却再一次想起那年初见崔应秋。
师兄的朋友……
她阖眸,压下心底无端升起的怪异感,嘴唇翕动,似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询问。
“您方才说,如今魔族长老意欲推新任魔尊上位,如此说来,他们是心底已有新魔尊人选了吗?”
老者点头,正要继续开口,便听见柳琢光轻声说。
“是叫……苍间吧。”
这次,轮到老者一怔:“你知道他?”
柳琢光没说话,她起身,朝老者恭谨行礼。
“前辈,我的问题结束了。”
说完,柳琢光安静伫立着,等待老者开口,收取报酬。
老者微仰起头,苍老的双眼轻轻眯起,似乎是想看清柳琢光,在柳琢光话音落下许久,老者都没有出声,他静静望着柳琢光,一言不发。
“前辈?”
老者点点头,似是回神,他低头敲了敲僵硬的双腿,轻笑了声,那嗓音经过岁月熬磨,沙哑疲惫。
“我已经在这天机城待了数百年,以后也不会离开这里。”他说,“若要和你换什么,一时之间还真不出来,这样吧,你回去带句话给禾山。”
“前辈请讲。”
“有朝一日,你终将和我一般。”老者撇唇笑,“不,不对,她现在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他离不开天机城明阁,夏令师离不开天机城城主府。
禾山,禾山更是离不开太衍剑峰。
不,不对!漏了一个人!
老者忽地抬手护上额头的位置,豆大的汗珠霎时从体内溢出。
“不,不对,为什么他离开,为什么,怎么可能!”
老者抱着头越埋越深,他瞳孔紧缩,整个人出现不自觉的剧烈颤动,从内到外的颤动,他死死盯着衣角处那陈旧的纹路,纹路在视线中愈发恍惚。
柳琢光见状,眉头皱起,正要转身出去寻人。
忽地,身后桌子被人猛地拍起。
柳琢光回头,对上一双充满憎恶的眼眸,那眼睛亮得惊人,犹如划破寒夜的一把利刃,迸溅出凛冽的直白的渴望。
他嗓音嘶哑绝望。
“不,不对,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