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将目光转向地上的老德文:“但是,在我看来老德文身上的图腾是最大最密集的,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很有可能杀死他就能解决锚点的问题。
这样就简单多了,如果我们试中了,其他人就不必死。如果我们没试中,看看至今为止死去的那些人,他也罪有应得。”
迪克看向脚下的德文伯爵,这个老贵族当然害怕极了,但还是维持住了体面,没有再大喊大叫,只是抬头静静与他对视。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颤抖着映在男孩透冰一样凌洌的眼中。
一个罪魁祸首的命换整个伦敦,换生死不明的卡洛斯和那些孩子,再慰藉死去之人的亡魂。
有点太诱人了,没有不杀他的理由。
如此罪行,哪怕是贵族,不列颠皇家法庭也会判他绞刑,还不如现在被杀掉痛快。
像是一个极不平等的电车难题,一条轨道上是蝙蝠侠,另一条轨道上是小丑。
迪克以前也做过这类选择,在一个受贿的检察官和蝙蝠侠中选择了更好的那个,后来才知道那个检察官是哥谭少见的清白人。
他间接害死过无辜之人。
而老德文不一样,他搞邪教被抓了个现行,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恶,他死亡是理所应当的。
但他们有权做这个决定吗?越过义警这条线去杀死一个罪犯。这和他作为警察的时候不一样,他现在没有被委托行使这个义务,他要完全根据自己的判断决定一条生命的去向。
如果杀了老德文之后事情没有改变呢?还要接着杀下一个、下下个吗?
迪克此时更清晰地理解了蝙蝠侠的恐惧:杀到什么时候能结束?谁来判定罪恶的多少?杀人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最让他恐惧的是,自己想要杀了老德文,并觉得杀了他之后自己也不会后悔。
卡洛斯沉默地看着水镜中的男孩,哪怕只是透过镜子,卡洛斯也能看出他的灵魂在痛苦和纠结的漩涡中翻涌。那浪潮下暗流无数,将他深埋心底的苦痛记忆全部从泥沙中挖了出来,扔向平日里风平浪静的海面。
那些家人朋友受到的伤害,那些逝去的、未能挽留的人们,那些罪犯们得意的笑容和恶行。
迪克将它们藏得很好,几乎骗过了自己,这样才能在日复一日的生命中保持些许快乐。
现在他要再次面临改变命运的矛盾和抉择了,往事闪回。但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最后都不会得到快乐。
卡洛斯发现自己有些纠结。
他本来很想看到迪克在痛苦中选择某条道路。只有不断经过苦难磨砺还能保持善良的灵魂才是珍贵的,那些没有受过挫折的灵魂不论多么纯净都不值一哂。
卡洛斯对迪克很感兴趣,无论迪克选择哪条道路,自己都愿意注视他走到最后。
但机会摆在面前时,卡洛斯却觉得也没那么有趣了。
迪克陷入痛苦纠结的样子甚至让他有些不快。
为什么?因为这件事是阿普尔做的?
有一点这个原因吧,更多的是卡洛斯觉得迪克不用受更多的折磨也不错。
很多痛苦都是毫无必要的,而快乐对人来说是如此的重要。
迪克的双手同样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纠结下去了,树顶的情况拖得越久越不乐观。
他微微抬起剑锋,表情比寒冬更为冷峻。
此时手中的短剑却突然颤抖了一下,透来些许暖意。
迪克愣住了。
他转头看向福尔摩斯:“卡洛斯之前让我们找法阵。”
福尔摩斯不解地说:“但是破坏法阵没有……”
“不是这个,他既然说破坏召唤法阵有用,那就一定有用。”
迪克突然一脚踹翻德文伯爵,踩住他的大腿一剑划开他背后的上衣。
一道完整的、血红色的法阵刻印在老伯爵的背部,上方一棵枝繁叶茂的苹果树尽情舒展枝条,树枝的尽头幼小的苹果正逐渐成熟。
迪克开心地笑了:“忍一下吧老头。”
他举起短剑利落地划过对方背后的皮肤,从上至下割开法阵。老德文发出惨烈的哀嚎,鲜血从他的背部滴到地面的法阵上,发出呲啦的响声。
周围的黑袍人也发出痛苦的叫声,他们指尖的金色纹路渐渐褪去。
浓烟从地底涌出,树根从深埋地下的部位开始变得血红,一点点化为灰烬消失在空中。
日光逐渐从虬结的树干间透了进来,像混沌初开的金光。
迪克的脑海中不期然响起卡洛斯的歌声:
「因为总会有光诞生自最黑暗的海底」
「因为总会有光诞生自我的内心」
「因为在波涛中,你是我的灯塔」
他低头看向不再发光,却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的透明短剑。
“别叫了先生。”福尔摩斯看了看老德文的伤口,“他用的不是金属,你连破伤风都不会得。”
“我赢了。”卡洛斯对面色阴郁的阿普尔说。
“你作弊了。”阿普尔看着弟弟死死掐住自己胳膊的手,“你提醒了他,我刚才本可以杀了他。”
“Winiswin。”
周围的树枝从枝头开始在阳光下变得透明,化作金色的光点消散。那些幸存的孩子被卡洛斯施了漂浮指令,正从云端缓缓降落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