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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送亲（第1页）

暮色四合，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隐没在西山背后，张国华家的三层小洋楼里，早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屋里的八仙桌、长条桌拼了又拼，足足摆下了三四桌。塑料红凳挨挨挤挤地围着桌子，桌上的菜肴丰盛得很——金黄酥脆的炸丸子，红亮诱人的炖肘子，热气腾腾的清蒸鱼，还有一盆盆绿油油的时蔬，香飘满了整个屋子。张国华把家里的近支亲戚全都叫了来，叔伯婶娘、兄弟姊妹，连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挤在屋里，闹闹哄哄的，满是喜庆的烟火气。

张国华端着酒杯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屋里的喧闹声瞬间小了大半。他环顾着满屋子的亲人，脸上漾着止不住的笑意，声音洪亮：“今天把大家伙儿叫来，没啥别的事，就是想跟大伙说一声，我家娟子，明天就要嫁人了！”

话音刚落，屋里瞬间炸开了锅，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哎呀，娟子这丫头，可算盼到好日子了！”

“凤印那小子不错，踏实肯干，娟子嫁过去肯定不受委屈！”

“恭喜老哥啊，这下可算了了一桩心事！”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朝着张秀娟和李凤印的方向举杯，满是真诚的祝福话儿一句接一句地飘过来。张秀娟穿着一身红色裙子，脸颊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她挽着李凤印的胳膊，嘴角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李凤印也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平日里的爽朗劲儿里多了几分拘谨，却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端着斟满白酒的小酒杯，挨个儿地给桌上的长辈、亲戚敬酒。走到二叔张瑞国那一桌时，二叔乐呵呵地拍了拍李凤印的肩膀：“小子，以后可得好好待娟子，要是敢欺负她，我们老张家可不答应！”李凤印忙不迭地点头：“二叔您放心，我肯定疼娟子一辈子！”一句话逗得满桌人哈哈大笑。

敬到小辈那一桌时，几个半大的孩子起哄，非要让两人喝交杯酒。张秀娟脸皮薄，羞得直往李凤印身后躲，李凤印却大大方方地揽住她的腰，端着酒杯跟她手腕交叠，仰头一饮而尽。这下，屋里的笑声更响了，连窗外的寒风，似乎都被这股子热闹劲儿烘得暖了几分。

这场喜酒，一直闹到深夜才散。亲戚们三三两两地告辞，嘴里还念叨着明天要去送亲。张国华夫妇忙着招呼人，张雨晴和张念山则帮忙收拾着满桌的狼藉，屋里的灯，亮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国华家的院子里就忙活开了。高彩云早早地起来，给张秀娟梳了个喜庆的髻，还特意给她别上了一朵红绒花。张秀娟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新娘子的娇羞与喜悦。

一切收拾妥当，张念山动了汽车。车里坐得满满当当——前排是他和李凤印，后排挤着张国华夫妇、张雨晴，还有穿着嫁衣的张秀娟。车子缓缓驶离葵花村，朝着李凤印的老家方向而去。

这一路，远比想象中要漫长。车子驶过平坦的柏油路，又拐上了坑坑洼洼的乡道，最后甚至开进了蜿蜒曲折的山路。窗外的风景，从熟悉的田野村庄，变成了连绵起伏的群山。冬日的山林一片萧瑟，枯黄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偶尔能看到几只飞鸟掠过天际。

车里的人，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张秀娟依偎在高彩云的怀里，小声地问着婆家的情况，李凤印则在一旁细细地解答。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山路越来越颠簸，众人也渐渐没了说话的力气，有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有的望着窗外呆。

张雨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倒退的风景，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她听李凤印说过，他老家在山坳里，虽说偏僻，但山清水秀。只是这一路走下来，路况远比她想象的要差，车子颠簸得厉害，她的腰都有些酸。

张念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适，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问道：“累不累？要不靠着我歇会儿？”张雨晴摇了摇头，冲着他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颠。”

车子一路颠簸，走走停停，从清晨开到了日暮，又从日暮开到了天黑。当车子进入李凤印老家所在的村子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山里的夜晚，比平原上要冷得多，车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像是野兽的嘶吼，刮在车玻璃上，出呜呜的声响。

张念山缓缓将车停稳，刚一打开车门，一股刺骨的寒风就灌了进来，冻得人一哆嗦。张雨晴连忙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推门下车。山里的寒气，像是无孔不入的小精灵，顺着衣领、袖口往脖子里、袖筒里钻，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张雨晴转头一看，是张念山。他不知何时下了车，正站在她身边，眉眼间满是温柔。“媳妇儿，是不是很冷？”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股子让人安心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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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晴的脸颊微微烫，山里这么冷，他的手却滚烫滚烫的。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毕竟旁边还有长辈在，怪不好意思的。可张念山却攥得很紧，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给她取暖。她挣扎了两下，见实在挣不开，便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任由他牵着。掌心的温度，一点点蔓延开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一行人站在车旁，望着眼前黑漆漆的院落。李凤印家的大门，是两扇老旧的木门，上面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透着一股子岁月的沧桑。

车子在大门口停了好一阵子，屋里才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随后，两道人影慢悠悠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夜色太浓，看不清两人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一个略显臃肿的轮廓。张雨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按道理说，亲家远道而来，又是送亲的队伍，就算家里条件再不好，也该早早地迎出来才是。可这都等了这么久，才慢吞吞地出来两个人，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毕竟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当众表露出来，只是握着张念山的手，静静地站在原地。

那两道人影渐渐走近了，借着屋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张雨晴才看清楚两人的模样。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一件洗得白的蓝色中山装，皮肤黝黑，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看起来憨厚又老实。李凤印连忙迎上去，喊了一声：“大哥！”

原来，这是李凤印的大哥，李凤军。

李凤军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声音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沙哑：“快进屋，一路过来，辛苦了！”他说着，就要去接张念山手里的东西。

跟在李凤军身后的，是他的媳妇，肖秋梅。肖秋梅穿着一件花棉袄，脸上堆着笑，可那笑容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不真切的意味，像是嘴角硬生生扯出来的。她也跟着开口，声音尖细，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是啊是啊，叔叔婶婶，还有新娘子，你们一路过来，辛苦了，快进屋，屋里烧了火盆，暖和！”

她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却在张秀娟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又扫过张国华夫妇身上的衣着，最后落在张雨晴和张念山身上，那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打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张雨晴何等敏锐，瞬间就捕捉到了肖秋梅眼神里的异样。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这个大伯嫂，恐怕并非是善茬。

但她面上却半点都没显露出来，只是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得体的笑意，点了点头：“麻烦大嫂了。”

说完，张念山便牵着她的的手，随着众人一起，朝着那扇老旧的木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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