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府的书房烛火,亮了一夜。
皇甫允遣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周翰和那个被称为“甲三”的人。
甲三是个中年人,相貌普通得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唯独一双手,骨节粗大,指腹布满老茧,虎口处有一道极淡的旧疤。
他站在阴影里,几乎与昏暗融为一体,只有偶尔抬起的眼眸,闪过鹰隼般锐利冰冷的光。
“都安排好了?”皇甫允的声音嘶哑,眼里的血丝在烛光下格外明显。
甲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干涩得像沙石摩擦:“王爷,府内能调动的死士,共计三十七人,皆已分批隐匿于城中三处据点,兵器、火油、信号之物,已备齐。‘老地方’那边回了信,‘塘’已备好,但风大浪急,需‘鱼’自己游过去,他们只能在‘入海口’接应。另外……”
他顿了顿:“赵侍郎府上,半个时辰前,后门悄悄运出去三口箱子,像是书画古籍,送往城东‘墨香斋’存放,但箱底夹层很厚,重量不对。”
皇甫允冷笑一声:“赵文渊……哼,果然是个墙头草,闻到风声就想跑,还想把脏东西藏到外面去。可惜,这船要是沉了,躲到哪儿都湿鞋。”他看向甲三,“那三口箱子,不必管,让他藏。正好,将来也是罪证。”
他走到书案边,指着铺开的一张简易京城舆图:“我们的目标,是这里。”
他的指尖,重重落在“乾清宫”三个字上。
“时间,定在明夜子时。宫中内应会在西华门、神武门制造小规模骚乱,吸引御林卫注意。甲三,你带二十人,从御花园东侧废弃的排水暗渠潜入,那里年久失修,守卫松懈,内应会接应。直扑乾清宫,控制皇帝和……太后。”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但周翰听得腿肚子直转筋,后背凉。
甲三却只是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去取一件东西。
“记住,”皇甫允盯着甲三,“要目标是控制皇帝,活的!必要时,可以‘请’太后一同‘移驾’。只要皇帝在我们手里,就有了最大的筹码。宫内一旦得手,立刻信号。本王会率领剩余死士,持先帝御赐蟠龙玉佩,以‘清君侧、护幼主’为名,冲击宫门,与你们汇合。届时,控制住宫禁,宣布太后‘谋害圣躬、软禁亲王’,由本王‘暂摄朝政’,等待陛下‘康复’。”
控制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风险极大,一旦失败,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但若成功,便能瞬间翻转局面。
“城外呢?”甲三问了一句。
“城外不必担心。”皇甫允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京营副将马腾,是咱们的人。只要宫中信号一起,他会立刻控制京营,封锁京城九门,镇压任何可能的反抗。至于石铮那些北疆兵……人数不多,又分散在王府外围,一旦乱起,他们自顾不暇。”
他将一枚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铜符交给甲三:“这是调动死士和联络内应的信物,见符如见本王。明夜戌时,各据点同时集结,子时行动。”
甲三接过铜符,入手冰凉沉重,他仔细收好,躬身:“属下明白。”
“去吧,小心行事。”皇甫允挥挥手。
甲三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从书房一道不起眼的暗门消失。
书房里只剩下皇甫允和周翰。
周翰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王爷……这……这太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皇甫允猛地转身,眼神凶狠,“不拼,就是等死!拼了,还有一线生机!周翰,你跟着本王多年,难道看不出,太后和凌薇,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咱们吗?江南的事捂不住了,皇帝那边也出问题了,再等下去,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走到周翰面前,压低声音,带着蛊惑和威胁:“事成之后,你就是从龙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现在退缩……”
他没说完,但眼中的寒光让周翰打了个冷战。
周翰扑通跪下,涕泪横流:“老奴……老奴誓死追随王爷!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