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昏暗,雨似乎小了些,但云层依旧低厚。
他唤人进来,将炭盆撤下,换上新的银霜炭,书房里很快又温暖起来,仿佛刚才那场焚烧从未生。
与此同时,秦淮河畔那处货栈地窖里。
苏瑾听完阿多断断续续的供述,结合刘七这几日暗中查探的消息,心中已越来越清晰。
番僧、三叉戟标记、海东青、王瑄、诚王、毒膏……链条完整。
而现在,王瑄明显开始“净手”了。
“苏先生,咱们还等什么?”刘七按着刀柄,有些急切,“那王瑄明显要跑!再不抓,人溜了,线索就断了!”
苏瑾没说话,指尖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轻轻划着。
她在权衡。
直接抓王瑄,证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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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的口供是线索,但非铁证。
王瑄完全可以推说不知情,是番僧诬陷。
仅凭番僧一面之词,和一个虚无缥缈的标记,难以扳倒根植江南多年的“永盛行”,更撼动不了背后的诚王。
必须人赃并获,或者……让他自己露出更大的马脚。
“王瑄要跑,无非水陆两条路。陆路关卡多,他目标大,不易走脱。最可能的,是走水路。”苏瑾抬眼,“刘七,咱们在码头的人,能盯住所有‘永盛行’相关的船只吗?尤其是可能用来潜逃的快船、私船。”
“有点难,码头船太多了。不过,‘永盛行’常用来运贵重货的那艘‘金陵号’画舫,还有两艘小快船,位置我们都知道。已派人十二时辰盯着。”
“画舫太显眼,他若想悄无声息溜走,必用快船,且不会用自家名号。”苏瑾沉吟,“去查,最近几日,码头可有新泊入的、不属于任何大商号的中小型快船,尤其注意那些看似普通、但养护极好的。还有,雇些码头上的老力夫、更夫,许以重赏,让他们留意有无生面孔大量搬运箱笼上船,特别是入夜后。”
“是!”刘七领命。
“另外,”苏瑾叫住他,“想法子,让王瑄知道,官府……或者某些‘有心人’,正在查番僧的下落,但还没查到‘永盛行’头上。”
刘七一愣:“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就是要惊他。”苏瑾眼神冷静,“蛇受了惊,要么缩回洞,要么……会更急于出洞。他若觉得只是查番僧,还没直接查到他,第一反应不会是立刻放弃多年基业逃跑,而是会加快处理手尾,同时试探风声。我们正好看看,他会联系谁,会转移什么,又会销毁什么。这比盲目抓捕,能得到更多。”
刘七恍然,佩服道:“苏先生高见!我这就去办。”
地窖里又恢复安静,只剩下阿多低低的诵经声和油灯灯芯偶尔的噼啪声。
苏瑾揉了揉眉心,连日奔波劳神,让她脸色有些苍白。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清心丸含服。
这是离开北疆时,墨尘特意给她配的。
京城那边,国公爷应该已经拿到更确凿的证据了吧?
江南这边,必须尽快打开缺口,拿到能相互印证、钉死王瑄的铁证,才能配合京中的大局。
是夜,亥时初,雨停了,但雾气起来了。
金陵码头笼罩在湿冷的白雾中,灯火朦胧,人影绰绰。
一艘看似普通的乌篷快船,悄悄解缆,离开泊位,桨橹轻摇,滑入雾气弥漫的河道。
船舱里,王瑄已换了身不起眼的棉布袍,戴着斗笠,身边只放着一个不大的藤箱。
管家没跟来,留在城里善后,并作为明面上的靶子。
他透过船舱缝隙,看着渐渐远离的码头灯火,心中稍安。
只要出了金陵地界,转入长江,再换大船南下,或匿于沿海岛屿,天高地阔,便安全了。
船行约莫半个时辰,雾气更浓,两岸景物模糊难辨。
船夫是老手,沉默地摇着橹。
突然,前方雾气中隐隐传来几声梆子响,接着是呵斥声:“前方船只,停下!官府巡河!”
王瑄心头一紧。
巡河?这个时候?这么巧?
船夫也犹豫了一下,看向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