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有良策?”老陈急切问道。
周先生沉吟片刻:“直接递到县令手中,最是稳妥。县令大人虽非干吏,但出身清流,还算爱惜羽毛,不至于与匪类明目张胆勾结。只是……”他看向老陈,“陈老弟,你在县衙可有说得上话的熟人?能确保令牌能直接呈到县令案前,不被下面人截留或掉包?”
老陈面露难色:“我弟弟在衙门当差,但只是个普通皂隶,接触不到县令大人。而且……此事牵连匪帮,我怕他……”
“无妨。”周先生摆摆手,“我有一故交之子,如今在县衙担任刑名师爷的文书,为人正直可靠。我可修书一封,连同这黑水令,由你弟弟设法转交给他,他自有办法呈递给县令。只是,”他神色严肃,“此事需得机密。令牌和书信,必须亲手交到你弟弟手中,说明利害,让他即刻去办,中途不可经他人之手。你们回去后,也要装作无事生,切不可对外人提起半句,以免打草惊蛇。”
老陈连忙点头:“我明白!先生放心!”
周先生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回到小书房,片刻后,拿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出来,与黑水令的布包一起交给老陈:“去。记住,谨慎。”
老陈郑重接过,贴身藏好,对周先生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援手!”又对阿忧道:“阿忧,你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阿忧点头应下。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自己帮不上更多忙,留在蒙馆,反而是最安全的。
老陈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散的晨雾中。
院子里只剩下周先生和阿忧。晨光熹微,照在周先生青衫磊落的身影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他走到石桌旁坐下,示意阿忧也坐。
“小友,”周先生看着阿忧,目光温和却洞察,“经历昨夜今晨之事,心中可还安否?”
阿忧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学生……心中很乱。”他抬起头,看着周先生,“先生,黑水帮,卧牛岗……他们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杀了张彪,为什么还要特意嫁祸赵叔?那个‘影’说,是为了‘试探’……试探什么?试探青牛镇?还是……试探我?”
最后这个问题,他问得有些艰难。他不愿将自己想得如此重要,可种种迹象,又似乎隐隐指向他这个“外来者”。
周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他伸手,从石桌旁拿起阿忧昨日留在这里、尚未带走的《蒙童识字》,翻到空白处,又拿起阿忧练习写字用的秃笔(昨日阿忧将纸笔暂存于此),蘸了点石桌上砚台中残余的、早已干涸的墨渣,就着晨露润开的些许湿气,在粗糙的纸面上,缓缓写下了一个字。
不是“剑”。
而是“局”。
字迹力透纸背,结构方正,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四四方方的囚笼。
“人心如棋,世事如局。”周先生放下笔,看着那个墨色淡薄的“局”字,缓缓道,“张彪之死,是一步棋。嫁祸赵师傅,是另一步。他们的目的,或许不只是试探某个人,而是要搅动青牛镇这潭水,看看底下藏着什么鱼,或者……让水浑了,才好摸鱼。”
他看向阿忧,眼神深邃:“小友,你可知,青牛镇虽小,却也有些特别之处。镇西头那片荒废的‘剑冢’传说,镇外黑水林深处的古祭坛遗迹,还有……这镇上看似平凡的许多人。”他顿了顿,“或许,在某些人眼里,青牛镇本身,就是一枚值得落子的棋盘。而你,”他的目光落在阿忧腰间的木剑上,“恰巧在这个时候,带着些不寻常的东西,出现在了这棋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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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忧浑身一震,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木剑剑柄。温热传来。
“先生是说……我带来了麻烦?”他声音干涩。
“是麻烦,也是变数。”周先生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没有什么暖意,只有看透世情的淡然,“福祸相依,自古皆然。关键在于,持棋之人,如何应对。是沦为棋子,任人摆布?还是……看清棋路,为自己,也为身边值得守护的人,争得一席之地?”
他指了指纸上那个“局”字:“破局之道,不在横冲直撞,而在明势、借力、寻隙。赵师傅之事,我们已在‘借力’,借官府之力,借证据之力,借人心向背之力。而你自己,”他深深地看着阿忧,“更需‘明势’——明了自身之势,明了周遭之势。你那把木剑,你那面铜镜,还有你心中那些模糊的悸动与空白……或许,都是你‘势’的一部分。需要你去寻找,去理解,去掌控。”
阿忧似懂非懂,但周先生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更多困惑的锁。他低头看着腰间的木剑,又想起之前练字时木剑的异动,和镜中曾一闪而逝的幻影……
“多谢先生指点。”阿忧站起身,对着周先生,郑重地行了一礼。
周先生坦然受之,温声道:“去吧。回铁匠铺等候消息。赵师傅吉人天相,当能化险为夷。至于你……路还长,且行且看,不必过于忧惧。记住,‘平常心’并非麻木不仁,而是于惊涛骇浪中,守住心中那一点清明与定力。”
阿忧点点头,将周先生的话默默记在心里,再次行礼,然后转身,走出了蒙馆。
他看了一眼木剑,朝着铁匠铺的后门方向快步走去。
眼中,那点被周先生话语擦亮的清明,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
像炉膛深处,未曾彻底熄灭的余烬。
只待风来,便可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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