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道破身份,让原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波澜。
几位阁老交换着眼神。
周颂宜语气平稳,继续陈述,将那段不堪回却又塑造了今日她的过往娓娓道来:
“此前,民女因故流落安县,曾与镇国将军府许津南有婚约在身,却遭其背弃,孤立无援。”
她提及此事,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彼时孤苦彷徨,幸得安县褚家村褚家收留,方有一隅安身之所。”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褚景彦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与信赖:
“在安县那段艰难岁月里,民女与褚景彦褚大人相识。
他虽出身寒微,然胸怀天下,秉性正直仁厚,于民女危难之际多次倾力相助,不离不弃。
此次安阳疫情,他更是不顾自身安危,亲赴险地,为民请命,其志其行,令民女深感敬佩。”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迅被坚定取代。
“朝夕相处,患难与共,民女……民女心仪于他,早已倾心相许,愿托付终身。”
最后,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皇帝,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请求:
“故而,民女别无所求,只恳请陛下……
念在我二人情意深重,患难与共的份上,为民女与褚景彦,赐婚!”
“赐婚?”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惊雷,在寂静的金殿中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也想不到,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放弃了为家族铺就的青云之路,放弃了为自己事业谋求的至高庇护,竟然只求一纸婚书。
而且还是主动请求下嫁一个毫无根基、门第悬殊的寒门状元。
这简直出了所有惯常的思维逻辑!
褚景彦浑身剧震,猛地侧头看向周颂宜,眼中是难以言喻的感动,以及一丝强烈的不赞同和心疼。
他的阿宜,她可知她放弃了什么?
她完全可以用这份天大的功劳,为岳父在朝中谋求更稳固的地位,为年幼的弟弟铺垫一个光明的未来,或者为她的宜妆阁求得一道永不倾覆的护身符,乃至御笔亲题的匾额。
这些都将是她未来安身立命、不受人轻侮的坚实保障。
为何……为何偏偏选了这看似最虚无、最不实惠,甚至可能让她因下嫁而再次成为京城谈资,卷入是非漩涡的赐婚?
连端坐龙椅的皇帝也彻底愣住了。
他打量着阶下这对年轻人,男的身姿挺拔,虽衣衫染尘却目光清正,是他在危难中掘的可用之才。
女的清丽脱俗,医术通神,胸襟不凡,是立下赫赫奇功的功臣。
他沉吟着,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周颂宜。”他唤她的全名,语气郑重,“朕记得,你从前……似乎并非如此。
京城皆知,吏部侍郎家的嫡女,曾对那许津南一往情深。
如今,你立此不世之功,机会千载难逢,却只求朕赐婚于褚爱卿?”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炬,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你可想清楚了?婚姻乃终身大事,绝非儿戏,你当真不后悔?”
周颂宜迎上皇帝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的眼神带着历经生死磨难、看透世情浮华后的通透与执着,以及一份属于她周颂宜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回陛下。”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