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趁着休沐日,周颂宜依约接上了弟弟周颂扬。
周颂扬已经十岁,穿着青色的学子服,身量比周颂宜印象中抽高了不少,但略显单薄。
面容清秀白皙,眉眼间能看出与周颂宜有几分相似,只是神情确实过于沉静,甚至带着一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成。
见到周颂宜,他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拱手行了一礼,声音平稳无波:“姐姐。”
周颂宜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心中那点酸涩再次蔓延开来。
她上前,没有接受他的礼,而是直接拉起了他微凉的手,柔声道:
“颂扬,在姐姐这里不必这么多礼数。今日天气好,姐姐带你出去玩,咱们不看书写字,就去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可好?”
周颂扬似乎愣了一下,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和不易察觉的期待光芒,被他迅垂下的眼睫掩去。
他轻轻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多话,但周颂宜感觉到,他原本有些僵硬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些。
马车先是嘚嘚地来到了青云客栈接宝儿。
宝儿早就翘以盼,听到马车声就蹦跳着出来,穿着一身利落的短褂,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甜甜地喊:“周姨姨!”
周颂宜笑着应了,将略显拘谨的周颂扬轻轻往前带了带,介绍道:
“宝儿,这就是周姨姨的弟弟,颂扬哥哥。颂扬,这是宝儿。”
宝儿一点儿也不怕生,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颂扬,立刻就“哥哥,哥哥”地叫了起来,还主动去拉周颂扬的手:
“哥哥,周姨姨说要带我们去看杂耍!还有喷火的!你怕不怕火呀?我可喜欢看了!”
周颂扬似乎被宝儿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缩手,但看到宝儿毫无芥蒂的灿烂笑容,又顿住了。
他抿了抿唇,小声回答:“不……不怕。”
起初,周颂扬还有些放不开,多是宝儿在叽叽喳喳地说,他安静地听。
宝儿兴致勃勃地讲着在安县爬树掏鸟窝、下河摸小鱼的故事,那些对于周颂扬来说全然陌生的乡野趣事,带着一股鲜活的生命力,慢慢吸引了他。
当宝儿说到如何被一只大鹅追得满院子跑时,周颂扬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周颂宜在一旁看着,并不插话,只是适时地递上水和准备好的小点心,心中暗暗欣慰。
马车到了熙熙攘攘的西市。
一下车,喧嚣的人声、各种小贩的叫卖声、食物混杂的香气便扑面而来,与周府的清静截然不同。
宝儿兴奋地“哇”了一声,紧紧拉着周颂宜和周颂扬的手就往里冲。
他们先去了宝儿心心念念的杂耍场地。
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只见一个赤膊的汉子,运气鼓腹,猛地喷出一口酒水,遇火则燃,一条长长的火龙呼啸而出,引得围观人群爆出阵阵喝彩。
宝儿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激动得小脸通红,使劲拍手。
周颂扬起初还保持着矜持,只是静静看着,但当看到耍猴人指挥着灵巧的猴子翻跟头、骑小车时,他也忍不住和宝儿一起笑了起来,眼中露出了惊奇与愉悦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