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日头落得早,不过酉时三刻,天色就已完全暗了下来。
褚家小院门前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在地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褚景彦立在门廊下,不时朝村口张望。
一阵寒风吹过,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却仍固执地站在原地,只将身上的青布长衫又裹紧了些。
自从腿伤痊愈后,他总爱这样等着周颂宜归来,仿佛要将从前卧病在床时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远处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褚景彦眼睛一亮,连忙整了整衣襟,做出一副从容模样。
待周颂宜的身影出现在灯笼的光晕里,他立即迎上前去,将早就备好的夹袄披在她肩上。
这么冷的天,怎么又在风口站着?
周颂宜蹙起秀眉,语气里带着责备,手却下意识地拢了拢夹袄的领口。
那是一件新絮的棉夹袄,领口镶着一圈柔软的兔毛,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褚景彦被她一说,顿时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小声道:
我算着时辰,想着你快回来了
说着偷偷抬眼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脸上并无真怒,才又补充道,饭菜都在锅里热着,你快去吃。
周颂宜望着他这般模样,心头莫名一软。
当初嫁入褚家,不过是权宜之计。
那时她想,只要能有个安身之所便好,哪里敢奢求其他。
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王大娘待她如亲生女儿,褚老太对她关怀备至,就连眼前这个本该只是名义上的夫君,也总是这般体贴入微。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街上看见的那只被主人训斥的小狗,也是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由莞尔:
你的腿才好了几日,就这么不爱惜?若是再受了寒,可不是白费了这些时日的调理?
知道了。
褚景彦低声应着,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包袱,今日去李记药铺和王家作坊,可还顺利?
二人并肩往院里走,周颂宜将日间的事细细说给他听。
说到李念儿对药膏的推崇时,她眼中带着笑意,提到王顺的聪慧好学时,她又流露出赞赏之色。
褚景彦安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脸上。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着周颂宜一步步将妆品的生意做起来,看着她从最初的忐忑不安到如今的从容自信,心中既骄傲又心疼。
周颂宜悄悄侧目看他专注的侧脸,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在意他的看法,想要与他分享每日的见闻,甚至会在忙碌时不经意间想起他等待的身影。
这种陌生的情愫让她有些慌乱,却又忍不住贪恋这份温暖。
这么说来,往后你就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了?他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心。
正是。
周颂宜推开厨房的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李大夫负责药材炮制,王家作坊负责制作,我只需把控配方和品质就好。
她刻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掩饰着内心翻涌的思绪。
厨房的灶台上,一只砂锅正冒着热气。
褚景彦上前揭开锅盖,里面温着一碗米饭,两碟小菜,还有一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