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时,她躲在尸体堆着,颤抖着身体,听着搜查尸身的将士们骂骂咧咧,逐渐向自己靠近——
她被抓住了,像拎只鸡一样,被拎在了半空中。
长剑在夜风中闪着寒光,将要穿刺她的身体时,她吓得闭紧了双眸,小小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晃,被冷风裹挟,她在漆黑的视野中听到了惨叫,随后,她便坠落于地,砸进了村头于叔叔的怀抱。
惨叫声、奔逃声一时间不绝于耳,慢慢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宁宁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看到了早已死去的村民们,朝自己伸出了手,好似要将自己搂紧怀中。
可身下的尸体泛着冰冷,他们重新站起来的身体也呈现着透明。
叶宁宁想要撞进父兄的怀抱,却扑了个空。
这里已经成了一座死人村。
她守着这座村,靠着翻找遗留下来的吃食捱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被一个骑着毛驴路过此地的老头带走。
再然后,时间如流水而逝。
叶宁宁拜入了乌钰峰,拥有了一群师妹、师弟,在这群少年中,她对季煜安印象最是深刻,因为他不光是自己的第一位师弟,也因为他实在漂亮,又沉默寡言。
每当他独自坐在极望崖那棵树下时,远远望去好似个精致的木偶娃娃。
她担任着教导他基础修行理论的职责,每日还需起早监督他训练,有时还要同他一道下山进行采买。
他们总是待在一起,风过林动,云卷云舒,直到她在某天晨练中,忽然觉察到了一丝隐秘的视线,顺着视线看去,她又抓到了一双试图躲闪的眼眸,以及一抹胭脂色。
叶宁宁因此起了逗弄这位小师弟的心思,在往后的日子里离他越来越近,想要欣赏他更多的窘迫,又在这些相处中越陷越深。
在一个秘境历练中,他御剑而来,干净利落解决了那只抓住她的大妖。
二人本欲离开这座秘境之时,却遇秘境坍塌,支撑整座秘境的花树洒落朵朵粉花,淋了他们满头满脸,在那样如梦似幻的场景中,她听见他柔声唤了句“宁宁”,而后吻上了她。
花落簌簌,香味扑鼻。
梦境太过于真实,叶宁宁只觉整颗心脏像是泡在了温泉中。
这日晴空万里乌钰峰翠色欲滴,雾气缭绕,叶宁宁答应与季煜安结成道侣。
远处荡来一声钟鸣,甚至淹没了师父的那句“礼成”,整个世界开始晃动起来,天际裂开,像是一幅被撕裂的山水图画,她听见一道女声焦急唤道:“宁宁、宁宁,醒醒。”
手腕处狐妖印记显露,在这幅残画中,一道残魂飘出,将叶宁宁整个环绕,九条尾巴在她眼前晃动,她的眸中闪过疑色,“你是?”
“哎,我就睡了这么一会儿,你怎么就差点被人洗脑了呢。”赤九的指尖即将点在叶宁宁的眉间之时,一滴青墨将其打开,另一个女人哼笑了声,“叶宁宁啊叶宁宁,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有办法撕碎我的绘卷。”
钟声愈鸣。
“。。。。。。绘。”叶宁宁轻声叫出了她的名字,看到这个已经彻底碎裂的梦境,她的神色冷了下来,灵力汇聚,她睁开了双眸,身上又传来了熟悉的触感——季煜安的藤蔓,它们连同结界一起牢牢封锁了这间屋子。
叶宁宁的视线掠过,下意识一怔。
烛火跳跃着暖光,熏香在空气中燃烧,弥漫清香。
屋内陈设精致,一看就是用心布置,无论窗帘还是床幔,都勾勒着不同形式的花簇,屏风绣着交颈鸳鸯,近处摆放着双数衣架,女裙男袍混在了一起,远处则是梳妆台与书桌并排,处处留有两人生活的痕迹。
这是一座为她精心打造的牢笼,也是在为她的记忆做出最好的伪装。
她想起了失去意识前他所说的话,又是一愣。
而绘,正穿着一身翠绿色长裙,蹲在她的床沿,双眸微眯,红唇勾起一抹弧度,“好久不见,叶宁宁。”
“为什么?”叶宁宁对上绘的视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绘看着自己那殷红的指甲,站起身来,用毛笔斩碎了叶宁宁那桎梏身上的藤蔓,反问道:“为什么呢?宁宁,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因为爱。”
“所以留下来吧,留下来陪在他身边好不好?”绘在她耳边呢喃。
叶宁宁的心脏揪了起来,她想到了乌钰峰的过往,想到了她身死的时刻,想到了无数个想念家的瞬间,从藤蔓十三想到禹城那名黑裙少女,想到了季无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