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宋昕笑道。
“是这样的,之前的连环案……其实我们前几天就已经抓捕嫌疑人了。”戚沨轻描淡写地开口,“不过这个人职业比较特殊,讯问的时候也比较狡猾。”
“哦,已经抓到人了?”宋昕看上去有些惊讶,“其实这样的破案速度已经称得上雷霆出击了。”
“证据还没有完全落实,上面催得紧,舆论也在密切关注,嫌疑人还在垂死挣扎、消耗时间,我们压力很大。”这几句话戚沨说得丝毫不带感情。
“可是查案方面的事我也不了解,证据就更谈不上了。”宋昕问,“不知道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呢?”
“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意见或是建议,帮我们尽快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当然,你同意之后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这就当是请你来做顾问的第一案子。”
“想不到第一个就这么重,现在换我有压力了。”宋昕起身去倒了杯水。
戚沨只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表情,却也能猜出来他此时心里的盘算。
宋昕必然知道徐奕儒和罗斐被捕的事,连续几天都没有联系,他应该有自己的一套方式知道两人的动向。
既然徐奕儒家里有一台望远镜,那么或许在别的地方也有一台,用来远程观察徐奕儒和罗斐住的小区。再说那天人被带走时,有不少居民看见,物业也知道,稍微打听一下就行。再不然,罗斐几天没有开直播,以宋昕敏锐的嗅觉早该猜到。
而就在这会儿,她抛出“证据没有完全落实”这个钩子,这无疑是宋昕最关心的——他想彻底切割,而这件事关系到的是他的直接利益。
更进一步说,这也是对宋昕心计的又一次考验:如何既能蒙骗警方,又能将自己的高知专业人设进一步提升。
宋昕倒完水回来,大约做好了心理建设,坐下便问:“那能不能先告诉我,对方垂死挣扎的点是什么呢?通常来讲,一个人越是焦虑一件事,那件事往往就是他的弱点,也是突破口。”
戚沨说:“他现在坚持所有事都与他无关,而是另外一个嫌疑人做的。”
“另外一个嫌疑人。”宋昕眼神微动,“你们已经抓到了吗?”
“抓到了。”
戚沨注意到,在吐出这三个字以后,宋昕的呼吸频率略有变化,她接着说:“不过现在处于一个‘死无对证’的状态,人虽然还喘气儿,但听医生说,基本上已经不太可能醒来了,能维持多久的生命体征都不好说。”
“哦,就是说你前面提到的嫌疑人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一个将死之人身上。那么证据方面和他的说辞吻合吗?”
“问题就在这里,证据链还不够完整,有些地方只能依赖口供来填补。而他现在所言,基本上在整个逻辑范围内。就经验来看,法庭采纳的可能性偏高。”
“这样啊……”宋昕没有立刻回应。
不得不说,他的心理素质是真强,杀过人就是不一样。
戚沨不用问也能猜到宋昕此刻的心情,有一部分因素是担心罗斐会吐出他的名字,虽然这是迟早的事,还有一部分因素是在心里构建等到那一天他该如何应对。
“你刚才说嫌疑人的职业特殊,我能知道是什么吗?”宋昕忽然问。
“他是律师,还是专门打刑事案的。”
“这倒是有点棘手。通晓法律,还有相关实战经验,不简单呐。”
“何止。不过他现在情绪尚算稳定,只是有一点,我感觉他已经在铺垫后路了。”
“什么后路?”
“他说他有吃肌松药的习惯,因为精神压力大,有些焦虑,要靠这种药才能入睡。”戚沨说,“其实在连环案中,有一位受害人就是因为吃了这种药导致昏迷,这才错过最佳救助时机。”
“按理说肌松药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反应,除非是体质特殊,对这种药物过敏,或是过量服用。”宋昕接道,“我有一位患者就出现过类似症状,第一次服用就在家晕倒,幸好被家人发现,醒来后就意识模糊,还有部分记忆缺失。”
“问题就在这里,嫌疑人称自己并不知道受害人对这种药有过敏反应,我们又没有证据证明,受害人吃的肌松药和嫌疑人所有的肌松药有关。”
说到这里,戚沨话音一顿,又道:“而且我感觉他还有后手。”
宋昕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在铺后路,是想用肌松药来证明自己有精神方面的困扰?”
“如果他要求司法鉴定,而且真的鉴定出来他有那种病,或是因为药物而出现了记忆断片等现象,那对我们结案会非常不利。”这段是戚沨编的,可她语气很淡,仿佛真有其事一般。
随即戚沨又解释道,司法鉴定需要一定周期,嫌疑人这样做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所以你想请叫我的是心理方面的问题?”宋昕问。
戚沨点头说:“在司法鉴定之前,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希望先让嫌疑人做一次初步的心理评估——其实我们现在破案的手段已经比过去先进很多了,利用犯罪心理诊断来全方位多角度评估嫌疑人的状态,像是这样的恶性案件都会使用。”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宋昕接道,“我之前看过一篇国内新发表的论文,就是针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评估,经过数据比对证实13个基本临床量表里面,除去其中四项,其余指数均比普通人要高。而m因子分则比普通人要低。”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他想走精神疾病这个套路。事实上,他原来也处理过相关案件。可我们现在有政策看着,审讯的时长和频率都是有要求的,也就是说每一次审讯都很重要,最好是在他走下一步之前,我们就能先一步通过审讯或其他手段,找到他身上的突破口……”
“我之前的确是接触过犯罪嫌疑人,也做过评估,可是……没有见到本人,很难做出精准判断。”宋昕似乎听懂了戚沨的意思,又或者说是他也有意将话题往那个方向引导,“我相信任何一个有专业操守的心理咨询师,都不敢随意给出结论,何况如果是精神诊断,的确需要一个较长时间周期的评估,这期间不仅要动用专业仪器,还要抽血化验,还要做一系列心理测试。而我只是心理咨询师,不具备从医资质。我能做的也只是针对受助者在我面前的表现进行分析,无论是他的用词、微表情,还是肢体行为、叙事逻辑。”
“宋老师,你多虑了。”戚沨微笑着说,“破案压力是我的,我不会推给别人。我的目的也很明确,我只希望能多一个大脑来帮我,寻找到我想要的突破口。当然,找到了最好,找不到我也不会将责任推给别人。我们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这也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优解——你不在体制内,嫌疑人见到你或许防备不会那么重。”
……
同一时间,江进和夏正也再次来到汇成工地的案发现场。
绕场看了两圈,又回到发现周岩骸骨的位置。
在夏正疑惑的目光下,江进从后备箱拿出工地常见铁铲和铁锹,并将铁锹递给夏正。
“老戚有句话是对的。”江进说。
夏正掂了掂铁锹的份量,问:“哪句话?”
“她不是跟你说,无论罗斐是什么角色,她都没有完全信过他吗?”江进说,“其实我也不信。不过在今天以前,我还找不到他供词里的把柄……”
夏正下意识回忆起来罗斐最新的口供,不得不说,罗斐的描述基本上是挑不出毛病的,偶有自我美化的成分也都在意料之中。
夏正摇头:“我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