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斐眼里划过一丝排斥和厌恶,显然张魏当时的行径,已经触犯了他的忍耐底线。
“张魏很早就知道我姐和徐奕儒的事。”罗斐将情绪压下去,缓慢开口,“他那个人观察力很强,特别善于关注一些阴暗角落。我们还没有离开发福利院的时候,我姐就经常去找徐奕儒。张魏的父亲知道以后,还去找了徐奕儒一次。但他不是劝阻,而是想借助徐奕儒助学的由头,多跟他要一些人脉和‘赞助’。其中一部分,就进了张魏父亲的口袋。而对于徐奕儒来说,只花一点钱就堵住一个人的嘴,无伤大雅。其实像是知名教授和未成年的学生搞在一起,在他们那个圈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有很多学生愿意拿青春换取资源和研究成果。姐就比较务实,她只要钱,源源不断的钱——可那些钱绝不是一个经济学教授仅靠讲课费就能负担起的。姐一眼就看出来,徐奕儒有独特的门道。对大多数而言,无论耍多少小聪明,无论多么绞尽脑汁、多努力都赚不来的钱,徐奕儒仅凭几句话就能拿到,而且干干净净。那绝对不是运气,而是实力,也是她佩服徐奕儒的原因。”
这番话落地,罗斐停顿了两秒,又道:“我也是。”
这三个字听上去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沉重。但罗斐没有逃避,反而坦然承认。
这种坦然大概是令人痛苦的,因为这所谓的“佩服”“追捧”“跟随”毁掉了他们的一生。
当时的罗斐年纪还小,并不具备清晰正确的是非观,甚至连什么行为属于违法都不清楚。他的初心只是无条件地去信任对他好的苗晴天,当然苗晴天崇拜的人也应当跟随。
而当罗斐已经具备足够的智慧时,才发现这种“跟随”是盲从,是误入歧途,只是已经无法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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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就这么多了,姨妈期脑子有点跟不上。另外请个假,明天事情比较多,要出门,后天再更。
红包继续
第207章那照片里的不是别人,正……
按照罗斐的说法,苗晴天一开始并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构成犯罪,更加不知道那是多严重的罪。她只知道只需要帮徐奕儒一点小忙,且不要对外面任何人提到徐奕儒的名字,每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得到一笔报酬。
这就很像是一些将银行卡借给朋友,却无意间犯下洗钱罪的人,以为只是借用几分钟,就能拿到一两千块的费用,这么好的事儿干嘛不帮呢?
当然苗晴天拿的报酬不少,犯的自然也就不是小事,后来她自己也觉察出来,加上罗斐在高中时期就读了大量法律书籍和专业案例。
只是那个时候苗晴天已经泥足深陷,抽身是不可能了。
“你恨他吗?”戚沨这样问道,“恨他在你们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将你们引向犯罪道路。”
罗斐吸了口气,很多想法从心头略过,最终化为一个肯定地字:“恨。”
隔了两秒,他又道:“因为他,我们没得选,从一开始就被剥夺做个好人的机会。”
“你若真想做好人,当你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就该劝苗晴天自首。检举他,立功、减刑。几年之后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罗斐似乎觉得好笑,摇了摇头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你有壁,那种天然的屏障,使你永远无法明白我的处境和艰难。”
戚沨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罗斐继续道:“我当然想过,也提议过。但我们心里都知道,重新开始这四个字不适用于所有人。我们从福利院出来,人生就已经是困难模式,如果再坐牢,这辈子就完了。我的抱负、理想,永远都不会实现。”
“纸包不住火。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被发现,你前面的努力都会白费?”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知道心怀侥幸不可取,可是万一呢?我原本都以为自己要成了……姐说,只要我和她从现在开始洗心革面,还有机会将过去的一切推翻。她还说叫我多想想你,你过去那么难都挺过来了,还能当警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戚沨不接这茬儿,只垂眼看向面前的材料,倒是旁边的夏正忍不住说:“这能一样吗?不要拿你们的是非观来衡量戚队。”
罗斐瞥了夏正一眼,忽然问戚沨:“你是怎么发现那四个数字的?”
戚沨本可以不回答,却还是抬眼说:“从我怀疑苗晴天开始。”
“为什么会怀疑到她?”这是罗斐最想不通的事,毕竟自从苗晴天瘫痪,她就没有再涉及过任何一件违法犯罪的事。
“道理很简单。”戚沨说,“你做了那么多事,和你一起生活的苗晴天又是个通透的人,不可能毫不知情。举个例子给你,有个毒贩被捕之后一直声称妻儿完全没有参与,甚至不知道他制毒、贩毒,可这话在警察和律师听来,就是漏洞百出。原因是什么,你很清楚。”
罗斐点头:“是行动轨迹和气味儿,还有大量来路不明的钱,只能用现金支付的方式去消化。”
戚沨微微冷笑:“不过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我倒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真相。”
“该说我的都说了,没有隐瞒。”罗斐语气很淡。
“是吗,那我问你……”戚沨停顿一瞬,“章洋为什么要设计圈套害死袁全海?”
罗斐没有丝毫犹豫:“圈套是徐奕儒设计的,章洋只是执行者。”
“那为什么章洋要留李成辛一条命?他连自己的堂弟都下得去手。”
“那是因为李成辛是徐奕儒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但徐奕儒这个人心狠手辣,比起亲生儿子将他的秘密说出去,他更希望这个儿子住进医院。”
“哦,那高辉呢?也是徐奕儒的主意?”
罗斐略有迟疑,眼神也有了变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的确知道高辉在服用抗抑郁的药。她那天来找我,说要吃药,我问吃的是什么药,是不是抗抑郁的药,她说不是,还说自己已经有段时间不吃了。后面的事我根本不清楚。”
戚沨只是看向夏正,夏正立刻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药瓶:“这是你前助理交给我们的,说是在高辉遇害之后,给你的办公室收拾垃圾的时候从纸篓里捡到的。这是你的东西吗?”
罗斐扫过一眼:“药瓶的确和我曾经服用过的药一样,但我不能肯定这就是我的东西。我偶尔会吃一点肌松药,用来帮助睡眠。”
夏正说:“高辉就是因为吃了这种药,加上临睡前吃了抗抑郁的劳拉西泮,还碰了有酒精的食物,才会因药物中毒而死亡。既然你说你吃过这种肌松药,那你就该知道服药后人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昏睡,也就是这个原因才令她错过求救的机会。”
罗斐的眉头拧了起来,似乎并不同意夏正这种引导式的审讯:“吃肌松药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有直接证据吗?就算有人说亲眼看到我给高辉这种药,那也是孤证,法律上不会认可。”
戚沨将话题接过来:“你说你和高辉交往过,那你们交往期间用什么方式联系,手机?我们查过你十几岁时用的手机号,没有和高辉的来往记录。”
“那时候我有两个号,其中一个是没有实名的。”
“你倒是很会未雨绸缪,那时候就想到用这招了。那号码是多少,还记得吗?”
“时间太久了,没印象了。”
“没关系,我们已经查到了。高辉高中时期的手机号,曾和一个备注为‘sun’的人频繁联系,其中不乏甜言蜜语。在程朵遇害之后,高辉还用这个号码多次给对方发信息,表达她内心的焦虑。既然你说你那时候就和高辉在一起了,那么私底下你怎么称呼她?”
“就叫高辉,有时候也会叫小辉。”罗斐看上去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