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薇镇伏阴魔,度冤魂,十殿阎君感佩不已。
秦广王亲捧功德簿道:“仙姑阳寿虽尽,然功德已注仙箓。今可径往西天佛国,东天仙阙,何必复返红尘?”薇薇合掌道:“贫道尚有心愿未了——欲观轮回六道,访几个故人。”
阎君即命牛头马面前导。一行人先过“金桥”,桥上有金童玉女持幡接引,皆是积善之人投生富贵道者。又经“银桥”,多是寻常善人转世平凡之家。至第三座“奈何桥”时,却见铜蛇铁狗环伺,血河滔滔,哀声震耳。孟婆持汤立于桥头,凡饮者皆忘前生。
正行间,忽见桥畔跪一老妇,颈戴重枷,正是当年镇岳庄助纣为虐的管家婆子。那婆子见了薇薇,磕头如捣蒜:“老身当年不过听命行事,求仙姑说情!”引路判官冷笑道:“尔为虎作伥,逼死七名丫鬟,此刻求饶,迟了!”鬼卒拖其足,倒插入血河中。
薇薇叹息前行,至“还魂崖”畔,见一老翁独坐垂泪,却是当年岳州城说书先生。判官道:“此老一生说忠孝节义,感动无数听客,本该投生书香门第。却因泄露天机,道破几桩冤案,减了福报。”薇薇上前问道:“先生可悔?”老翁拭泪道:“若再见不平事,老朽还要说!”薇薇点头,暗将一缕功德金光弹入其怀。
说话间,已至“轮回台”。转轮王亲来迎接,指那六道金光门户道:“仙姑请看——天道门有祥云缭绕,阿修罗道隐现刀兵,人道悲喜交织,畜生道哀鸣不绝,饿鬼道饥火焚身,地狱道惨呼连连。”正解说,忽见畜生道门内窜出一只瘸腿老狗,口吐人言:“救我!”竟是黄天禄之声。
原来这老贼受刑三百年后,打入畜生道为犬。那狗匍匐泣道:“老夫知罪了!愿来世做牛做马赎罪!”转轮王冷笑:“尔尚有九世畜牲道,何必急在一时?”鬼卒挥鞭,那狗惨嚎而去。
薇薇忽见人道门内霞光一闪,有婴儿啼哭声响亮。判官查簿道:“此乃岳州饿死的孙儿,得仙姑度,今投生徐州积善之家,十五年后中举,五十岁官至知府,当为清官。”薇薇欣然,又见数名被她所杀恶仆,皆在饿鬼道中挣扎,头顶皆有“待阳世亲人度”字样。
正观轮回,忽闻东侧有钟磬之音。却是地藏王菩萨驾临,乘谛听神兽,放无量毫光。十殿阎君急整衣冠参拜。菩萨向薇薇道:“善哉,施主以杀止杀,虽违常律,实合天心。今老衲座下尚缺一护法明王,可愿屈就?”薇薇稽:“贫道尘缘未尽,尚有徒儿在桃花山,欲观其成就。”菩萨含笑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串菩提念珠:“他日若有魔劫,持此珠可通幽冥。”薇薇拜受。
此时崔判官忽呈上一卷黑册,阎君览罢皱眉:“仙姑请看,那黄世仁在阿鼻地狱,竟用血书勾结三十六路邪神,欲破狱而出!”话未落,十八层地狱方向传来隆隆之响,但见九幽深处升起百丈黑气,化出黄世仁法相,颈上无头,双手各提一颗级——竟是他父子二人的头颅!
那魔相狂笑:“沈薇薇!尔在阳世杀我父子,阴司又害我受刑,今日便叫这地府换主!”口中喷出毒火,烧得奈何桥断,血河沸腾。无数恶鬼随之暴动,枷锁尽碎。
十殿阎君急调百万阴兵,列阵于铁围山下。只见鬼王挥旗,判官擂鼓,牛头马面各持钢叉,昼夜游神齐祭法宝。那魔相却将两颗头颅一碰,化出万千骷髅兵,与阴兵杀作一团。
薇薇见状,飞身而起,先祭玉碟镇住轮回台。又将菩萨所赠念珠望空一抛,化作一百零八颗金星,布成“地藏伏魔阵”。那魔相在阵中左冲右突:“我父当年不过占几亩田,尔等便赶尽杀绝,天理何在!”
薇薇厉声道:“尔父子占田夺命时,可问过天理?”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于秋水剑上。那剑得功德金血,化百丈青龙,一声长吟震彻九幽。龙爪按住魔相,龙口吐出三昧真火——此火非凡火,乃“义火”“仁火”“道火”,专烧世间奸邪。
地府震动,孽镜台现出八字天谶:“以杀止杀,功过相抵;以暴制暴,因果循环。”十殿阎君观之悚然。
菩萨叹道:“阿弥陀佛。怨怨相报,何时能了?今将黄氏父子残魂,打入无间金刚狱,受无量劫金刚杵碎身之苦,待其怨气尽消,再入轮回。”又对薇薇道:“施主杀气过重,虽为苍生,已伤道基。当往昆仑瑶池,沐浴甘露,方可圆满。”
薇薇拜谢,临行前忽问:“敢问菩萨,我那徒儿陈栓儿,日后结局如何?”菩萨目运金光,照见未来,沉吟道:“三十六年后,桃花山当有血光之劫。然天道冥冥,不可尽泄。”薇薇垂思忖,自元神中化出一粒剑种,交与阎君:“他日栓儿若遭大难,请将此物还于阳世。”
诸事毕,地藏王菩萨亲送薇薇出幽明界。至阴阳交界处,但见曙光初现,雄鸡唱白。菩萨合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施主切记——侠道非独在剑,亦在慈悲。”薇薇顿三拜,元神化作长虹贯日,直投昆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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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世情劫……
桃源烬,玉碟盟。
昆仑冰洞,寒气千年不化。林慕白(萧景珩顾怀瑾的转世身)的仙身封于玄冰之中,面白如雪,唯有心口一点微光,是沈薇薇当年留下的本命真元,维系着他一线生机,也禁锢着那九幽寒毒的彻底爆。
沈薇薇的元神静静悬浮在冰棺之上。金母罚她历九世情劫,这第九世与柳梦梅(林慕白转世)的百日缘分,看似终结于瘟疫救民、击退阉党,实则那未竟的情愫与亏欠,更深地刻入了她的仙魂。尤其是最后为取药引,陈栓儿冒死闯无间狱,更让她心中对这份牵连的沉重有了切肤之痛。
“慕白,”她轻触冰面,寒意刺骨,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你说过,‘剑道至高,莫过于守护’。你守了我一次,却累得自身沉沦。这情劫……究竟是你我的劫,还是天道对‘守护’二字的考验?”
冰洞中只有永恒的寂静。玉碟在她身侧出温润清辉,映照着冰棺中男子英挺却毫无生气的眉眼。往昔并肩仗剑、月下对酌的画面,与不久前柳梦梅在医棚中憔悴却执着的眼神重叠。一样的心志,一样的柔情,一样的因她而劫难加身。
“真君。”洞外传来恭敬的声音,是昆仑山值守的仙童,“瑶池有使者到,金母召见。”
沈薇薇收敛心神,整理仙容,出了冰洞。瑶池使者手持拂尘,宣旨意:“金母法谕:沈薇薇第九世情劫,救民三千,功德已录。然与柳梦梅因果未彻底了断,羁绊仍深。今有东海之滨,有蚌精一族,窃取月华,炼制‘幻情珠’,惑乱沿海男女,致怨偶丛生,伦常受损。命汝前往处置,并借此机缘,以‘玉碟’照见自身情缘执念,若能堪破,则劫数圆满,可授金仙正果;若不能……则需再入轮回,重修道心。”
“幻情珠?”沈薇薇蹙眉,“此物竟能惑乱至此?”
“正是。此珠以情意为食,沾染者或偏执成狂,或爱恨颠倒,非单纯外力可除。需以至纯至正之心念,辅以玉碟清光,方能化解。”使者道,“金母言,此亦是汝之试炼。情之本身非罪,执着方成劫。汝司掌人间侠义,亦需明辨情之真伪、公私、长短。”
沈薇薇领旨:“薇薇谨遵法旨。”
她明白,这不仅是任务,更是对她与林慕白柳梦梅之间漫长纠葛的一次终极叩问。东海之行,既是除妖,亦是炼心。
东海之滨,蜃气楼台
沈薇薇化身游方道姑,来到被蚌精一族影响的渔村。果然,村中怪异频生:恩爱夫妻反目,少年慕艾成痴,甚至有老妪执着于虚幻的年轻爱恋。
她暗中探查,现根源在离岸不远的“珍珠岛”。岛上看似寻常采珠人聚居,实则是蚌精老巢。蚌精女王自号“幻情夫人”,已修炼千年,能造真情幻境,更以收集人间情泪滋养“幻情珠母”。
沈薇薇潜入珍珠岛,岛内楼阁精巧,却处处透着虚幻。她见到“幻情夫人”,竟是一位风华绝代、眉眼含愁的女子形象,若非妖气隐隐,几乎与人间贵妇无异。
“夫人收集情泪,炼制幻情珠,扰乱人间姻缘,可知罪孽?”沈薇薇现出部分真身。
幻情夫人轻笑,眼中却无笑意:“罪孽?真君可知,情之一字,本就是世间最幻之物。海誓山盟转瞬空,情深不寿寻常事。我不过是让那些痴男怨女,提前看到情爱的虚妄,沉溺于我更可控的幻美之中罢了。何罪之有?”
“真君自身情劫缠身,那冰棺中的剑仙,那瘟疫中的书生,不也是您‘执着’的证明吗?您以何立场来说我?”
话语如针,直刺沈薇薇心扉。
“情有真伪,亦有责任。你以幻术动本心,使人沉沦颠倒,此乃邪道。”沈薇薇稳住心神,朗声道,“吾之情劫,乃历炼修行,纵有执着,亦向光明,求的是无愧于心、成全大义,而非如你这般,制造迷障,害人害己!”
“好个‘无愧于心、成全大义’!”幻情夫人笑声转冷,“那便请真君试试,我这‘幻情珠母’织就的‘七情劫境’,可能撼动您的光明之心?”
说罢,她吐出一枚七彩流转、光华氤氲的大蚌珠——正是幻情珠母。
七情劫境,照见本心
沈薇薇眼前景象变幻,并非简单幻术攻击,而是直指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印记:
喜之境:她与林慕白初识华山,少年意气,剑啸龙吟,并肩斩妖后相视一笑的畅快。
怒之境:林慕白为护她身中寒毒,坠落冰崖时她目眦欲裂的痛悔与对魔头的滔天怒火。
哀之境:昆仑冰洞前,她耗费百年道元仍无法彻底唤醒他的无力和悲伤;柳梦梅在她怀中气息渐弱时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