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脸上浮现愠怒的薄红。
她冷冷地道:“婶子,望你自重,我只是按照规矩行事。”
宁锦一谈所谓的规矩,这些人马上就来劲了。
“规矩?不是,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这头,以前都是被人带回家的,哪里有这样的规矩?”
“婶子,我倒是想问问,什么时候我们青溪村有这样的事情了?”
宁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宋诺匆匆地赶来,站在她的身侧,注视着那些妇人:“我们青溪村,虽然地处偏远,但从未有过将路边陌生人径直带回家的事情。”
“为了打赢嘴仗,什么话都说出来,王婶子,你这话可敢当着你的孩子面说?”
王婶子立刻扭了一下身旁的汉子身体。
说白了,就是想把这男人带回去做个干活的。
不用花钱就能养个干粗活的奴才,根本用不着像是对待真正的亲人一样小心。
只要有口米饿不死就成了。
实在不行,直接卖了,也能得一笔银子。
那汉子被王婶子掐了一把,立刻梗着脖子嚷道:“宋郎中,你这话说的!我们带他回去是救人一命!你看他这痴傻模样,又不会说话,谁知道是不是家里遭了灾跑出来的?我们给口饭吃,让他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还成错了?”
“就是!官府?里正?”王婶子撇撇嘴,声音拔得更高,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出来,“里正管天管地,还管一个傻子的去处?送去也是嫌麻烦,最后还不是赶出来,让他自生自灭,或者沿街乞讨去!我们好歹让他有地儿待!”
宁锦被气得面色通红。
她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有人会这般无耻。
她说着,又要去拉顾沉墟。
顾沉墟似乎被这尖锐的嗓音和逼近的身影刺激到。
顾沉墟猛地抬头,这下像是真的疯病作了。
他喉咙里出嗬嗬抗拒的声音。
随后又手脚并用地往后蹭,脏兮兮的脸像是要藏到宁锦的身后去,但是顾忌着什么最后没有这么做。
宁锦握紧了拳头。
她转过身,看着顾沉墟这副全然陌生,无助的模样,那句“我认识他”就在嘴边徘徊。
但是不能说。
宁锦的理智告诉她,一旦承认认识了顾沉墟,那么后患无穷。
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会流落到这里,成了个傻子。
但是以顾沉墟的身份,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追查的人。
查过来,就现了她。
但是又不能直接这么让他被人弄走。
就在她指尖冰凉,飞思索对策之时,一旁的宋诺忽然上前一步,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顾沉墟抬起又迅低下去的脸。
“等等!”宋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疑,他伸手,似乎想拨开顾沉墟脸上沾着草屑的乱,又顾及着什么,手停在半空,语气急促地对众人道:“这人……我好像见过!”
“什么?”众人一愣,连王婶子拉扯的动作都停了。
宁锦也愕然看向宋诺。
“让让让让,叔叔婶婶们,让一下好吗?”
宁小狼在家写完了课业,听说舅舅跑去找娘亲了,说什么遇到了麻烦,马上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宋诺眉头紧锁,又凑近了些,借着天光仔细辨认,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真的是他!前些日子,是从青石崖那边的瀑布掉下来的!”
而且,不是已经清醒了吗?怎么突然倒在了路边,还成了傻子?
一大堆疑惑盘旋在宋诺的心头,但是此时不是弄清楚的时机。
他转向众人,语加快,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叙述感:“那天,有三个行商的客人不慎从瀑布上方滑跌下来,都受了伤,是我给诊治的。”
“这位就是其中之一,当时他伤得最重,摔到了头,昏迷不醒。他另外两位兄弟,一个伤了腿,一个伤了胳膊,但人是清醒的,还给了我诊金和信物,说他们是往南边贩丝绸的商人,急着赶路,等这位兄弟稍好一些就要离开。”
宋诺说着,从自己身上竟然真的掏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木牌,边缘裹着铜皮。
“看,这就是当时他那两位兄弟给的,而且,他们本来就歇息在我宋家老宅,”宋诺道,“诸位,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人见证,那日我还请了几位兄弟一起,他的兄弟出手阔绰,给了不少银钱。”
“如果有谁有疑惑,我可以让人把他的兄弟请来,但是伤者不可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那木牌上,又看向地上瑟瑟抖、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的顾沉墟,窃窃私语声顿时变了风向。
“这令牌,我好像见过?上面的恒鸿二字,城里最大的那家南北货行!”
“原来真是行商啊,从瀑布上摔下来……啧,那可是要命的地方。”
“宋郎中说治过,那肯定没错了,宋郎中的医术和人品,咱们村里谁不信?”
王婶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强辩道:“就算……就算他原来是行商,现在不也傻了吗?谁知道他那些兄弟还要不要他?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