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救出君卿,可全在你了……”
汨罗写完最後一句话,落了笔,他拿起纸,吹了吹,待墨痕干了之後对折成三道,装进了信封中。
这才擡眼,并将信递上:“我知道。”
无尘细细观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後,并起两指将信夹走:“你知道就好。”
她走了。
汨罗对着匕首,看了看自己的脸。
黑夜中烛火晃动,他看得入神,仿佛那匕首中是一个陌生的人。
“我知道……”
朝堂之上。
武帝斜依在龙椅之中,听着台下衆臣群枪舌战,为了皆是昨夜城西门处流民一事。
这一年本是旱年,百姓收益不好,还经常有天灾降临,烧毁了不少村庄,早有地方上报此事,朝廷的赈灾银子流水般拨下去,非但没能缓解,反而流民越聚越多,引得地方动荡不安。
如今,人已至京城,还发生了昨夜恶劣的情况。
下方绵里藏针般的进言仍在继续,武帝撑着头,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是那麽熟悉。
十二年一个轮回。
难道说,这就是因果报应麽。
如今国情不比当年,他当年外忧内患,不得已,才出了下策。
争吵仍在继续。
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擡手,四下都噤了声。
“安置好这些流民,太子亲自前往地方查明灾情,燕王给朕查查,朝廷拨下去的这些银子都去了哪了。”
李凌知道圣上是有意将他支走,流水的银子不用查,也知晓该是被贪官污吏们层层剥削,纳入囊中。
此事一查,他和太子都逃不了干系。
散朝後,一位宦官小跑而来:“燕王,陛下宣您议事。”
“知道了。”
偌大的宫殿内,只他一人,高居金碧辉煌的宝座上。
李凌缓缓走入。
他正要行礼,正在垂首看着奏折的武帝像是头顶上长了眼睛一样,“凌儿无需多礼。坐。”
“父皇……”
武帝擡手打断了他的话。
李凌便端坐着,等着。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他才放下手中的批文,挺了挺腰背,一双眼睛慵懒又锐利地从他身上扫过。
“你与永宁是兄妹。”他道。
李凌紧抿着唇不说话。
“你日日与她同塌而眠,可有想过宫中之人会如何议论,朝堂之上又该如何?”他随手拾起桌上的一道折子不轻不重地扔到他脚下,“你可知参你的折子都已经快堆不下朕的案台了吗?”
李凌起身将地上那道折子捡起,他视线并未停留在上面,只是重新合好,姿态恭顺地放回到那案台之上。
四目相对,一室寂静。
武帝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那双年轻,充满了野心的眼睛,忽感岁月匆匆。
他叹了口气:“你既享了这身份,便知道有些东西就必须要割舍下。此行南下,你把事情做好再回来吧。”
李凌道了声是,未多说其他,转身便离开。
“宫中接到消息,李凌要南下去查流民一事。”汨罗将手中的纸条于烛火上燃了,对无尘道,“准备吧。”
无尘看着他手中放飞的鸽子,它扑簌着翅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长乐马上到长安。无论如何,这次也要将人救出。要不然等燕王回来,恐朝局有变。”
深秋的夜风,呼呼地吹。
李凌坐在君卿身边,留恋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我要离开一段时日,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寂寞吗……”
他自顾自说了许多话。
最後倾身吻了吻她的手背,无限眷恋。
“等着我。”
脚步声逐渐远去,一行侍从也撤离,夜色将燃着的烛火吞噬,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