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雍亲王至
林枫接下白狼部首领兀术战书的消息,如同又一记惊雷,在龙渊内部引发了远比落鹰峡胜後更大的震动。质疑丶担忧丶甚至是不解的情绪,在各级将领和士兵中悄然蔓延。以目前龙渊的实力,去主动攻击一座由沙场老将驻守的边塞坚城,这在他们看来,与自杀无异。
然而,林枫的决心已定。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核心人员再次召集到帅府,下达了一系列更加紧迫的命令。整军丶练兵丶打造攻城器械丶囤积物资……龙渊如同一架被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目标直指黑石堡。
但就在林枫紧锣密鼓地准备他的豪赌之时,一个更加沉重丶更具压迫感的消息,如同北疆冬季提前到来的寒流,席卷了整个龙渊,让所有关于黑石堡的争论都暂时显得无足轻重了。
大炎征北大都督丶雍亲王殿下,携五万京营精锐,已抵达北疆重镇“朔方城”。朔方城距离龙渊,仅有不到三百里,骑兵疾驰,数日可至。
真正的风暴,来了。
朔方城,北疆最大的军事枢纽,城墙高厚,瓮城森严。此刻,这座雄城的气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和肃杀。
原本飘扬在城头的各色将旗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玄底金边丶绣着狰狞蟠龙和巨大“雍”字的主帅大纛。盔明甲亮的京营士兵取代了原本的边军,接管了城防和各处要害。他们眼神倨傲,装备精良,行动间带着一股来自帝国中枢的丶不容置疑的威严。街道上行人稀少,即使有,也是低头快步而行,不敢稍有停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城守府,如今已成了征北大都督的行辕。
大堂之上,一位身着四爪蟠龙亲王常服,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他看起来约莫四十馀岁,保养得极好,但眉宇间那股长期执掌刑狱丶生杀予夺养成的戾气,却如何也掩饰不住。他,便是当今大炎皇帝的同母弟,权倾朝野的雍亲王,此次剿灭“龙渊逆匪”的最高统帅。
他的下首,分别坐着两位气息沉凝的将领。左手边一位,年约五旬,面容古朴,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乃是京营左卫大将军,素有“铁壁”之称的老将郭骁。右手边一位,则相对年轻,约三十五六,面容冷峻,腰间佩着一柄狭长的战刀,正是京营骁骑都尉,以勇悍和速度着称的年轻将领韩青。
此外,安北郡守丶朔方城守等北疆当地文武官员,皆垂手恭立在下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落鹰峡惨败的郡尉刘莽,此刻正五花大绑地跪在堂下,面如死灰,浑身筛糠。
“刘莽,”雍亲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仿佛毒蛇爬过脊背,“三千郡兵,对阵一群乌合之衆,竟落得个全军覆没,只身逃回的下场。你,可知罪?”
刘莽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非是末将不尽心,实是那林枫狡诈异常,于落鹰峡设下重重埋伏,我军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雍亲王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孤看你是被功劳蒙了心,轻敌冒进,才有此败!损兵折将,挫动朝廷军威,按律,当斩!”
“王爷!饶命啊!”刘莽吓得魂飞魄散。
一旁的安北郡守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道:“王爷息怒。刘莽虽罪无可赦,但如今大战在即,临阵斩将,恐于军心不利。不如……不如让其戴罪立功?”
雍亲王冷冷地瞥了郡守一眼,那目光让後者瞬间如坠冰窟。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既然郡守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重责一百军棍,削去所有官职,贬为庶民,其家産充公,以儆效尤!”
“谢王爷不杀之恩!谢王爷不杀之恩!”刘莽如同捡回了一条命,被人像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处理完刘莽,雍亲王的目光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北疆官员,最後落在郭骁和韩青身上。
“郭将军,韩都尉,龙渊逆匪情形,你二人如何看待?”
老将郭骁率先开口,声音沉稳:“王爷,落鹰峡一战,虽显林枫狡诈,善于利用地利,但其兵力丶装备,与朝廷天军相比,仍是云泥之别。据探报,其麾下虽聚拢数千人,然良莠不齐,多为流民丶马匪,甚至狄族散兵,乌合之衆尔。末将以为,当以堂堂正正之师,步步为营,稳扎稳打,逐步压缩其活动空间,断其粮草来源,则逆匪不攻自破。”
他的策略,稳健持重,符合其“铁壁”的风格。
年轻的韩青却有不同的看法:“郭老将军所言甚是稳妥。然末将以为,陛下与王爷欲速平北疆之乱,以安天下之心。若迁延日久,恐其他宵小效仿,滋生事端。逆匪新胜,士气正旺,但也正因如此,难免骄狂。末将愿率本部精骑,直捣龙渊,趁其立足未稳,一举擒杀林枫!”
韩青的策略,激进迅猛,力求速战速决。
雍亲王听着两位将领的意见,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不置可否。他目光幽深,仿佛在权衡着什麽。片刻後,他缓缓开口:
“郭将军老成谋国,韩都尉锐气可嘉。然,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林枫此獠,能于未央宫脱身,又能于落鹰峡设伏,绝非寻常莽夫。其前朝馀孽的身份,更使其具有蛊惑人心之能。”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孤意已决。大军暂驻朔方,休整三日。同时,传檄北疆各州郡,严密封锁通往龙渊之要道,尤其是粮草丶铁器丶盐巴等物资,绝不允许一粒丶一斤流入龙渊!违令者,以通匪论处,株连三族!”
“郭将军,你负责统筹各郡兵马,于龙渊外围五十里处,构筑三道封锁线,深沟高垒,设立寨栅,派兵日夜巡守。孤要那龙渊,变成一座孤岛,一只鸟也不许飞进去!”
“韩都尉,你麾下精骑,不必参与围困。孤另有用你之处。你率五千轻骑,分为数股,广布游骑,扫荡龙渊周边百里之内所有可能依附或资敌的村落丶山寨!记住,不必留情,以雷霆手段,震慑所有心怀异志之徒!孤要让北疆所有人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此外,”雍亲王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派人去接触‘黑风寨’的马大胡子,‘黄沙集’的贺万年,还有……‘白狼部’的兀术。告诉他们,孤,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若能献上林枫首级,或提供关键情报助朝廷平叛,以往罪责,一概赦免,并各有封赏!若敢暗中助逆……待孤踏平龙渊之日,便是他们灰飞烟灭之时!”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锁链,从朔方城这座新的权力中心发出,迅速向北疆各地蔓延开去。雍亲王没有选择立刻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势,而是采取了更为老辣和残酷的策略——困!锁!威逼!利诱!
他要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要从根子上,瓦解林枫可能获得的一切支持,将其彻底孤立,然後……慢慢勒紧绞索。
雍亲王抵达朔方以及其後续的一系列举措,很快便通过墨羽麾下影卫和暗线,传回了龙渊。
消息传来,龙渊城内刚刚因备战黑石堡而提振起来的些许士气,瞬间又被一股巨大的阴云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