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再说,我带了这个。”
悬黎的袖中滑出一个药瓶,她朝思芃扬了扬,“杨医官新配的药呢,一定能派上用场。”
思芃还想再说,却见悬黎已经转身,指尖在木门的铜锁上轻轻一挑,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锁舌竟真的弹开了。
木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被惊扰的旧魂,悬黎的身影很快便被门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没。
门自悬黎身後关上,门内是一条狭长的甬道,悬黎眯了眯眼,恍惚能看见最深处的一间囚室透着微弱的光。
悬黎试探着伸出手,一片温热拖住了悬黎的掌心,温柔地扶着她往前走。
悬黎指尖触到一点湿意,“你受伤了?!”
她朝上探了探,扯着对方的袖子往上卷。
姜青野另一只手在身上蹭了蹭才轻轻摁住悬黎的手,“不碍事,已经上过药了。”
“善意的谎言也是欺骗,姜青野。”悬黎语气平平,但姜青野听到她念自己的大名,浑身一个激灵。
悬黎停下脚步,坚持挽他的袖子,护腕都卸下来了也没能摸到伤口。
“悬黎,”漆黑一片的牢房里,姜青野的声音仿佛一簇火苗擦过悬黎的耳畔,烧得她耳朵发烫,“我伤在肩膀,真的上过药了。”
他声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悬黎默默地替他抻正了衣袖。
姜青野挽起悬黎的胳膊,接着往里走,血腥味就越浓,混着草药的苦涩,在鼻间缠绕不散。
甬道里的风裹着霉味往衣领里钻,悬黎被姜青野挽着胳膊,能清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那温度比寻常人高些,还带着一丝草药的凉意,显然是刚敷过药的缘故。
她没再追问伤口,只是借着前方微弱的光,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分明,却沾着些未洗净的暗红,像是干涸的血渍。
“人在里面?”悬黎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了甬道里的寂静。
姜青野点头,指了指最深处的囚室:“按你说的,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带回来了。”
他顿了顿,脚步慢了些,“倒是个硬茬子,一声没吭过。”
说话间已到囚室门口,姜青野擡手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更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悬黎擡眼望去,只见石床上斜斜躺着个男人,一身玄色劲装破了好几个口子,露出的胳膊上缠上了布条,却依旧能看到渗出的血。
被绑得像只螃蟹。
他听到动静,猛地擡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刀,直直射向门口。
这人便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柘波。
悬黎没动,只是站在门口打量他。
柘波的脸棱角分明,左眼下方有一道伤痕,像是新添的,此刻正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活撕了他。
“大凉的小丫头片子,你想做什麽?”他的汉话带着浓重的渭宁口音,语气里满是轻蔑。
这人,倒是和柘荣有几分相似。
悬黎没被他这两句挑衅激怒,倒是姜青野,上去又给了他一下,重新卸掉了这人的下巴。
“早知道就不把下巴给他装回去了。”煞神浑身杀气。
“不愧是渭宁的豪杰,只是不知这位豪杰掂不惦记自己孩子的下落呢。”悬黎甚至还笑了一声。
下巴刚被卸掉的柘波发不出声音,只能瞪圆了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
“柘荣的生死只在节度使一念之间。”悬黎冷眼看着柘波在石床上挣扎。
“我只想知道,何人在京中与节度使互相策应。”悬黎从自己袖中拿出一沓纸,“而後在此处画押。”
姜青野站在门口,看着柘波眼底的挣扎,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些日子,他陪在悬黎身边,看着她眼中越加深沉的盘算,日渐伶俐的手段,眼中的冷意散去,炽热起来。
石床上的柘波僵了片刻,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绳索勒得他胳膊上的伤口崩裂,暗红的血珠透过布条渗出来,在石面上晕开一小片暗沉。
姜青野上前一步,脚重重踩在他挣扎的脚踝上,冷声道:“再动,我不介意卸了你的腿骨。”
柘波的动作骤然停住,额角青筋暴起,却只能用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小丫头。
如今他是阶下囚,全都由人摆布,眼前这两人一个心狠,一个手辣,岂会真心和他相商。
三岁小儿都不会上这个当。
悬黎也不意外他这个反应,诛心道:“你即便不说,这般情形下,与你勾连之人也不会保你,而你说,你大势已去,你的儿子又能不能活命呢?”
柘波眼中灰败一片。
-----------------------
作者有话说:[烟花][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