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
林晚昭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那一声“姐”,像一把锈钝的刀,缓缓割开她尘封二十年的记忆——幼时母亲抱着一个小男孩,偷偷喂药,低声啜泣:“弟弟,活下去……姐姐护你。”那时她不懂,只觉那孩子眼神阴郁,像藏着火种。
原来,那是林烬渊幼年模样。
母亲唯一的亲弟,被族中视为“异种”欲杀之,却被她拼死救下。
泪,终于落下。
一滴,砸在青砖上,洇开如血。
盲琴师十指残弦尽断,鲜血顺指尖滴落琴面。
他缓缓收琴,声音沙哑如裂帛:“誓断之音,最痛是亲人间的‘未尽之言’。他不是来复仇的……他是来求死的,只是一路走得太远,回不了头。”
林晚昭闭眼,肩头微颤。
她恨他,恨他烧了母亲、毁了林府、害了无辜。
可她也懂——那本书,是听魂族的诅咒,是执念的牢笼。
母亲藏它,是为了护她;林烬渊毁它,是为了解脱。
但她不能原谅。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活着。
她睁开眼,眸光已淬成寒铁。转身时,衣袂翻飞,再无半分迟疑。
沈知远扶门而立,脸色苍白,眼中痛惜如潮。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来,看着她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敛尽软弱,忽然觉得心口一窒。
林晚昭在他面前站定,抬手抹去泪水,声音冷得能冻结三伏天的烈阳:
“从今往后,死人不说话,我说。”
檐下风铃轻响,铜舌撞击之声清冽入耳,似有新魂将至——
而守言堂外,不知何时已聚起人群。百姓低声议论,眼神敬畏:
“听说了吗?活灯娘娘回来了……”
“她能听亡者言,断阴阳案,连灰袍渊都跪在她面前认罪!”
“她肩上没灯痕,可气场如渊,怕是……觉醒了真命守言者之力。”
堂内,烛火重燃,幽蓝转青。
林晚昭换上一袭玄黑长袍,丝高绾,额前垂下一缕银链,如锁魂之索。
她不再需要灯引,不再依赖残魂低语——因她本身,已成亡语之源。
沈知远上前,双手呈上一卷泛黄密档,封皮烙着户部火印,边缘焦黑如被火烧过。
“这是我在密档房最底层找到的。”他声音低沉,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灯骨灰……出自‘隐骸司’,十年间三十六具听魂族遗体被炼为符引,主使者……是当朝国师。”
堂内死寂。
连烛火都凝滞了一瞬。
林晚昭盯着那卷宗,指尖轻抚火印边缘,仿佛能触到那些被焚化成灰的骨骸余温。
她的母亲,她的族人,她的血脉——全成了他人祭坛上的薪柴。
她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