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落,天空中那一层薄薄的云开始变暗,泥土和草木气息伴随着冷气,从地下向上升腾。
两边崖壁棱角模糊,变成大片黑影,两个休憩的人轮廓暗淡,直到月亮升起,漫天清光,一群大雁,由南往北,翅膀扇动,结阵远去。
草丛中虫鸣声不断。
琢云仰头缓慢呼吸,压下疼痛,四下张望,看到一棵老茶树,走过去翻开树叶,找到一片白厚茶泡,扯下来塞进嘴里。
她饿。
王文珂看她吃叶子,吃完之后极力压制咳嗽,轻轻“吭”了一声,并把手按在胸口,避免震动时尖锐的胸骨插入柔软的内脏。
一定很痛。
但他没有半分怜爱之意,因为琢云这样的人,过于倔强、刚硬、强势、自负,是该用肉体上的痛去磨一磨她的性子。
他还嫌伤的不够多,不够狠,没能让她流泪——这双眼睛很亮,有热泪时,眼中几乎是闪烁了明光,令人爱不释手。
他忍不住微微仰头,咽下一口唾沫。
他也饿,但更想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那老树的嫩叶在月光下也是油绿亮,月光筛下来,在琢云脸上落下斑驳光影。
她又找到一片,但是够不着,就垂下头,低头单手拔下一根茅针,没有剥开嫩叶,直接一整根塞进口中,用牙齿剔出里面白色绒花,吞咽入腹。
丢下残渣,她再抽一根吃,不到片刻,把眼前茅针吃完了。
王文珂看的入神。
直到琢云吃完,慢慢走在石堆上,寻找吃的——也可能是找刀、簪子、竹哨,他才收回目光,关心自己的伤势。
左腿断了。
痛是一阵一阵的,如同浪潮,不断拍打上来,他低头卷起衣摆,撕开裤腿。
小腿骨头断成两截,皮肉肿胀,幸而骨头没有从皮肉里穿出来。
真是菩萨保佑。
他双手合十:“弟子王文珂,至诚顶礼,感恩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护佑于我,使我所求如愿找回徒弟,自身平安,弟子回去后,将以虔诚之心供奉佛,点灯还愿,弟子王文珂诚心叩。”
他不能叩,于是握紧拳头,在石头上敲了三下。
说完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变得更加坚实,不会消融在这荒山野岭。
拖着断腿,他开始爬动,搜罗到几根长直木棍,撕下一截衣袖,将断腿牢牢捆住。
他抬头寻找琢云,见琢云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指长的竹哨。
他心头一喜,随后心往下一沉。
吹响哨子,可以呼唤死士。
死士没有思想,听到命令,才会动作,否则就是一尊会吃喝拉撒睡的泥雕木塑。
他心里风起云涌,脸上不露半点痕迹,两手撑地,撑起身体,倒退着坐到一处开有白花的石壁前,后背靠着石壁,守着这一丛只开着花的荆棘,伸手进去,摘出来两粒赤红空心泡,放在掌心,向前伸手。
他的语气温柔可亲,近乎宠溺:“好孩子,来,到大师父这儿来,这是你爱吃的,大师父都记得,吃完以后,大师父给你包扎。”
胸骨断裂,一个人没办法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