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西门庆志得意满,带着给蔡太师的厚礼和满腔的官场憧憬,浩浩荡荡启程前往东京。
临行前,特意嘱咐吴月娘好生照看有孕的孟玉楼,府中诸事交由吴月娘和几个得力管家共同打理。
然而,谁都明白,只要潘金莲还在,这后院的真正风向就不会变。
秋菊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两三日,才勉强捡回半条命。臀腿上的伤痕依旧狰狞,稍一动弹便钻心地疼。
她睁着眼望着灰蒙蒙的帐顶,过往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晃动:五娘刻薄的咒骂,春梅姐毫不留情的打压,冰冷的石头,还有琴童那不忍却不得不落下的竹条……
最后定格在小猴儿口鼻流血、无声无息的惨状上。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彻底明白了,留在这府里,尤其是在五娘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就像那秋后的蚂蚱,随时都可能被随手捏死。小猴儿就是前车之鉴!
想要活命,唯一的生路就是离开这个吃人的魔窟!
可是,她一个签了死契、无亲无故的小丫鬟,能去哪里?官府不会管,逃奴被抓回来更是死路一条。
绝望之中,一个名字如同萤火般在她黑暗中闪现——玳安!
对,玳安!
他当初也是西门府的下人,如今在南门武大郎那里,听说很受重用,过得风生水起。
他为人似乎还有些旧日情分,当初也曾劝过自己少说话……或许,他能指条明路?哪怕只是给口饭吃,有个安身之所,做牛做马她也愿意!
然而,这府里如今几乎是潘金莲和来兴儿的天下,她一个重伤未愈的小丫鬟,想出门难如登天。
她咬着牙,将平日里偷偷攒下的几个铜钱和一件半新不旧的银簪子摸了出来。
这是她全部的家当。
她寻了个来兴儿看似心情不错的时机,拖着疼痛的身子,跪在他面前,将银钱和簪子双手奉上,泪眼婆娑地哀求:
“兴儿哥,求您行行好……我……我伤成这样,想做些轻省活计,也好快些养好了回来伺候主子。求您跟管事的说说,派我个……派个每日出府采买针头线脑的差事吧,我定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来兴儿掂量着手里那点微薄的“孝敬”,又瞥了一眼秋菊那凄惨的模样,心想这差事油水不多,且让她出去跑腿,也省得在府里碍眼,便假意沉吟一番,应承了下来:
“罢了,看你可怜。明日开始,你就负责每日去南门街市上采买府里姑娘们用的针线,早去早回,不许耽搁!”
秋菊千恩万谢,心中却如同擂鼓。
次日,秋菊强忍着伤痛,挎着个小篮子,一步步挪出了西门府那高大的门槛。
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呼吸着外面自由的空气,她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不敢直接去武记糕饼行,而是在南门街市上假装挑选针线,目光却焦急地四处逡巡。
终于,在一个街角,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玳安正指挥着伙计从车上卸货,秋菊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趁无人注意,飞快地凑上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唤道:
“玳安哥!救救我!”
玳安闻声回头,看到形容枯槁、满眼惊恐的秋菊,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