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那场逃难深有印象,即使跟在商明珩身边,她也瞧见不少可怕之事,不乏有人出卖自己的妻孩保命,甚至断粮后出现人食人的现象。光是这般作想,商云熹已经生出呕吐之意。
她不敢再细想,起身迅速藏回被窝之中。
大抵是熏香的缘故,明明是回到商府的第一夜,商云熹并未失眠,甚至早早便入了睡。
然而她再次做起梦来。她梦见自己和哥哥逃亡的第三月,曾在一间破庙过夜。冬日里,待在破庙内的确比深林中暖和,但同时也会有其他人涌进来。小小的破庙,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挤满了人。
商云熹和哥哥缩在小小的角落,尽可能地降低自身的存在感。但有位老人似乎瞧着她可怜,竟然拿着一串肉块递给她。商云熹听不懂老人的口音,因而没有伸手去接。而商明珩也摇摇头,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些。
她原以为是只有一串肉不够分,但清晨她和哥哥离开时,在火堆旁瞧见了属于人的残肢。在那后好一段时间,她变得疑神疑鬼,对任何路人都害怕警惕。甚至商明珩离她稍远些,她都会惴惴不安。
商云熹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她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滴,坐起身环视这间漆黑、陌生的房间。她不喜欢商府,她不想待在商府,她现在就想要离开。商云熹环膝坐在角落,心里沉闷得让她想要大哭一场。
“三娘子,三娘子……”
听见茯苓的声音,商云熹才缓缓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竟然就着昨夜惊醒后的姿势睡着了。如今轻轻一动,手臂和腰背就疼得难以忍受。
商云熹动作僵硬地下床,姿势诡异地挥动手臂和扭动腰身。
茯苓忍住笑意,她觉得三娘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可爱:“三娘子,奴婢为您穿衣。”
商云熹连连摆手:“我自己来就好。你、你待会帮我梳发吧。”
“是。”茯苓将衣物放下,退至门外。
商云熹举起衣服打量,这是襦袖和珪衣形制,虽然商明珩给她买过好几套,但她觉得行事不便,鲜少穿上身。她不熟练地将衣服穿好后,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期间茯苓甚至还出声询问。
“三娘子,不如明日还是让奴婢服侍您穿衣吧。”茯苓为商云熹梳发,透过镜子瞧见她还在整理身上的腰带。
商云熹脸颊泛起红,半晌后方小声道:“那有劳了。”
“三娘子言重了。”
用完早膳,商云熹如昨日般在桌上抄书。她询问了茯苓,商府并没有晨昏定省那套繁文缛节。而且她还得知,目前的商母只是五娘子和四郎君的亲生母亲。
思及商承远那副纨绔模样,商云熹都能想象得到商父和商母是如何溺爱这个小儿子。
整个上午商云熹都用抄书打发时间。中午用了餐,她先是坐在窗边看话本,随后又转头盯着窗外出神。商云熹总是会在空闲之际想起商明珩。
但在茯苓瞧来,这位三娘子着实可怜。在外流浪多年,好不容易回了府,却害怕彷徨至极。
她心里一时生起怜悯,走到三娘子身侧小声道:“三娘子,如今初春,后院许多花开得正盛,不如去逛着瞧一瞧。”
商云熹盯着书瞧了许久,正好觉得眼睛酸涩,便点点头让茯苓为她带路。
昨日商云熹并未仔细打量商府,如今一瞧方察觉,府内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堆叠,另有清泉于假山顶潺潺流淌。而花丛深处,辟出一方水池。水底清澈,奇珍观赏鱼在内嬉闹。
商云熹暗地摇头,如今的情形之下,商府竟然如此富庶。这样看来,浮商那个组织打起商府的主意,也并不为奇。
顺着弯曲的石子甬路向前走,她瞧见尽头立有一亭,而此时的亭内已经有人端坐赏鱼。商云熹并不想同府内人打交道,她正想要借口折返,却被那人唤住。
“三姐姐?”
商云熹顿住脚步,这是府内的五娘子,她从茯苓口中得知她名为商宝珍。
商宝珍朝她招手:“既然来了,不如过来坐坐。”
事已至此,商云熹到她的身边坐下。
“昨日我在堂内见过姐姐,但还未来得及搭话,娘亲就让人带你回屋子。”商宝珍倒是自来熟,“姐姐昨夜睡得可还好?”
商云熹其实不太会应对过于热情的人,她笑道:“自然不错。”
“那就好。”商宝珍靠近商云熹,“自从二姐姐出嫁后,这府中娘子只剩我一人,两个哥哥……”
商云熹默默听着,几句话下来,她大抵是摸清楚商宝珍的性子——瞧着天真烂漫,缺少一个玩伴,而自己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就怕之后的日子不再清净,商云熹在心中默默叹气。
商承远唤上好友去自己的屋内瞧瞧新得的宝贝,为了躲过父母的眼目选择从后院绕,可走至半路他却发现好友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不解地问:“你在瞧什么,这后院你还未看腻?”
陈净不答,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坐在亭中的女子:“那位女郎你可认识?”
那是他之前在纸墨店中瞧见的女郎,怎么会出现在商府之内——
作者有话说:评论区掉落红包orz
第39章39商明珩果然是骗子。
商承远这才注意到后院亭内还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是妹妹商宝珍,而她身旁则坐着他未见过的女子。而他并未听闻宝珍又交得好友,那这便是昨日回来的“三娘子”了。
“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商承远回了陈净的问,“是昨日方接回府的三娘子。”
陈净的眼睛就未从她的身上移开:“我未曾想能在商府遇见她。”
商承远察觉到不对劲,他转头皱眉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之人?”
陈净声音放得轻:“也不知是否有幸邀她进陈府一游。”
商承远哼笑:“若只是邀她去陈府做客,倒也不难。但其他的心思,我劝你早些歇下。”
“为何?”这下轮到陈净不解皱眉,“我自然不会让她只做小小的……”
商承远抬手打断陈净的话,敛下笑意道:“她能回府必然有她的价值,父亲对她的去处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