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磐石城。
一场盛大的葬礼,在新建成的英雄广场举行。
二十七具覆盖着北境玄黑战旗的灵柩,整齐的排列在广场中央。他们的前方,是一座由整块黑色花岗岩雕刻而成高达十米的无名英雄纪念碑。
没有繁琐宗教仪式,没有冗长悼词。
夏青禾一身黑衣,亲手将第一捧泥土,洒在第一具灵柩上。
她的身后,是数万自前来送行的磐石城民众。
人群中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的低低啜泣。
一位白苍苍的老妇人,在儿媳的搀扶下,抚摸着冰冷的棺木。她的儿子,是牺牲的山地队员之一。
“娃,不哭。”她对身旁哭成泪人的儿媳说,“咱家小子,是为保护领主大人死的,是为保护咱们这好日子死的,值了。”
“娘,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老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夏青禾那并不高大却无比坚定的背影,“领主大人说了,血债,已经血偿。咱娃,在天上看着呢。他看着咱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神女已经替我们报仇了。”
“用天雷跟神火,把那些野人都烧成了灰。”
“我们的亲人,死得不冤。”
“他们是英雄。”
这种朴素坚定的信念,像一股暗流在人群中传递。
当夏青禾宣布,所有牺牲士兵的家属,将获得“一等功勋遗属”称号,其父母由领主府终身供养,其子女将免费进入磐石城最好的学堂,直至成年时,人群中最后的一丝悲伤,也化为了对领主大人的狂热拥护。
夏青禾没有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
她只是在葬礼的最后,对着所有人,平静的宣布:“从今日起,磐石城每年都将拨出专项资金,用于抚恤所有因公牺牲的将士家属。我向各位保证,只要我夏青禾在一天,就绝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冰冷的制度远比温情的许诺更能安抚人心。
这一天,磐石城的民心,被彻底焊死在了“夏青禾”这三个字上。
领主府,夏云峥的房间内。
浓烈的药味跟酒气混在一起,刺鼻难闻。
夏云峥赤着上身,左臂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麻木的,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着烈酒。
他的脚边,已经倒了七八个空酒坛。
房门被推开,夏青禾端着一碗滚烫的肉粥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眉头微皱,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粥碗放在桌上。
“哥,喝点东西,暖暖胃。”
夏云峥像是没听见,又举起了一个酒坛。
“啪!!”
夏青禾一把夺过酒坛,狠狠的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够了!!”她低喝道,“你是北境全军的统帅,不是一个借酒消愁的懦夫!”
“懦夫?”夏云峥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自嘲的笑了,“是啊,我是懦夫。我亲眼看着数千人,在我面前被活活烧成焦炭,里面有女人有孩子……我却连一句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这个懦夫,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他猛的一拳,捶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碟被震得跳了起来。
“无辜?”夏青禾的声音,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当他们用毒箭射杀我们士兵的时候,他们无辜吗?当他们围困你,准备把你们全部虐杀的时候,他们无辜吗?”
“可那些孩子”
“狼的幼崽,长大之后,依旧是狼!”夏青禾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分辨他们之中,哪一个是无辜的,哪一个不是。我只知道,他们生活在我现的油田旁边,他们对我们充满了敌意。”
“我不可能派一支军队,常年驻扎在森林里,去提防一群野人。所以,我选择用成本最低,也最一劳永逸的方式,去解决这个潜在的威胁。”
她走到夏云峥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哥,收起你那可怜的不合时宜的仁慈。你要记住,我们走的,是一条注定要踏着尸山血海,去开创一个新世界的路。在这条路上,任何的犹豫跟心软,都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你还在为几千个敌人的死而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