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一夜入冬。
“四海通”暂停兑付的消息,起初只是富商圈里的一阵耳语,天亮时分,已化作一场席卷全城的风暴。
忠顺王府的宿醉未醒,金陵“四海通”总号门前,已黑压压挤满了人。
最先赶来的是几个绸缎庄老板,他们揣着存单,脸上写满不安,试图从紧闭的大门里挤出一丝希望。
“掌柜的,这是何故?好端端的,怎就不能兑银了?”
一个胖老板将一张三千两的存单拍在柜面上,嗓音因心虚而拔高。
柜台里,身穿靛蓝制服的年轻掌柜,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身后,四名护卫抱着“炎龙”步枪,沉默地站着,冰冷的枪身就是最不容置疑的回答。
“客官稍安勿躁。”
掌柜将存单慢条斯理地退回。
“总号有令,核账盘点,为期十天。十日之后,一切如常。”
他的声音清晰而平稳。
“您的钱,一分一厘都不会少,利息照旧。”
“十天?!”
绸缎庄老板的声调陡然变得尖利。
“我的货明天就到苏州,等着这笔钱去结!你让我等十天?”
人群的嗡鸣声瞬间放大。
“我的米铺还等着进粮呢!”
“我老娘的救命钱,全在你们这儿!”
恐慌是最好的引火物。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或许不懂何为“金融”,但他们都懂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钱,取不出来了。
天,要塌了。
忠顺王接到消息时,正把玩着一枚前朝的玉璧。
“一群刁民,乱吠什么!”
他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极不耐烦。
“派人去,让‘四海通’立刻开门!否则,以通匪论处!”
一名长史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王爷,不止钱庄……长江口,被封了!”
忠顺王手里的玉璧脱手飞出,砸在地上,出一声脆响,碎成几瓣。
“你说什么?”
“林黛玉的水师,封锁了入海口!”
长史的声音在抖,牙齿都在打颤。
“所有商船,片帆不得出海!十几艘要去西洋的福船,全被逼着返航了!”
如果说钱庄停兑是扼住了咽喉,封锁航运,就是一刀捅穿了心脏。
江南的富庶靠什么?
丝绸、茶叶、瓷器!
这些东西运出去,换回的是一座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