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口在他松手后再次变得无法打开,意味着第二次蜕变已然开始。
按照他的预估,这第二次变异所需的时间,恐怕要比第一次漫长一些。
他不再时刻关注,将其重新贴身收好。
算算时日,明日便是与沈林约定在落风坡见面的日子。
裴炎结束了此次连续的修炼,不再进行任何耗费心神的活动,只是静静打坐,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
无论是法力、神识,还是身体机能,都需保持在巅峰,以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
他将那不知又跑去何处探寻的灵芪貂寻回,不顾其“吱吱”抗议的小情绪,将其收回了须弥牍中。
随后,他仔细检查了自身携带的物品,确认无误后,便悄然离开洞府,驾驭起法器,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向着东方落风坡的方向疾驰而去。
…
与此同时,在距离落风坡数百里外的一处荒僻山坳,一个被藤蔓与阵法巧妙遮掩的狭窄山洞内,沈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今日的打坐。
经过这段时间的独处与调息,他身上的颓丧与绝望之气已然淡去许多。
虽然眉宇间仍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悲恸与沉重,但眼神中已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他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青色布袍,脸上也做了一些简单的易容,掩去了原本过于显眼的世家公子俊朗容貌。
但举止间那份自幼养成的、刻在骨子里的清贵气质,却难以完全掩盖,只是与以往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相比,此刻更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坚毅与隐忍。
这几日,他并未一味沉浸在悲伤中。
他听从了裴炎的建议,选择了这处家族早年秘密购置、连许多族人都不知道的隐蔽据点藏身。
在强行稳定了因家族剧变而剧烈波动的心境后,他冒险数次乔装外出,凭借着过往从家族长辈闲谈中听来的、以及自己小心观察到的坊市鱼龙混杂之地,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关于黑山会的任何蛛丝马迹。
他深知自己过往被保护得太好。
身为沈家这一代天赋最杰出的子弟,身具完形地窍的天赋,若放在守朴观这等宗门,也足以成为内门核心弟子重点培养。
但父母溺爱,不舍他离家受苦,便一直留在族中,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在近乎溺爱的环境中一路顺风顺水地修炼至凝神境。
父母本意是等他境界稳固后,再慢慢接触外界,此次看似普通的远行任务便是第一步。
为此,他们将家族珍藏的须弥牍、数件珍贵法器、大量丹药,以及那件最终招致灭门祸事的家族传承重宝,都交予他防身。
却不想,这竟成了他逃过一劫的唯一原因。
当他还在外按照任务要求谨慎行事时,滔天噩耗便已传来。
从那名拼死逃出、找到他报信后便伤重不治的忠仆口中,他才知道黑山会是冲着那件重宝而来,手段酷烈,惨绝人寰。
巨大的变故几乎将他整个人的精神世界摧毁,从云端跌落深渊,往日的骄傲、安逸、对未来的憧憬,被现实碾得粉碎。
最初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无尽的迷茫之后,便是被仇恨吞噬、近乎失去理智的疯狂,这才有了在万物盟交易会上,不顾后果、只想换取大威力法器去拼命的鲁莽举动。
若非遇到那位戴着木面具、气息沉静如深潭、自称裴炎的道友,他恐怕早已成为黑山会刀下的又一缕亡魂,甚至可能死得毫无价值,连仇人的皮毛都未能伤到。
这几日的独处与冷静思考,让他想了很多。
他痛苦地认清了自己的不成熟,认清了自己对修仙界残酷认知的肤浅,更认清了自己如今已是无根浮萍,身后空无一人。
而与裴炎的结盟,是他在这片绝望的黑暗中,所能抓住的、最有可能通向复仇的唯一一根稻草。
他清楚,这合作的基础是他们拥有黑山会这个不共戴天的死敌,目标高度一致,或许还有自己当时濒临崩溃下的、不设防的坦诚。
但这些,并不足够维系一段长久且稳固的盟友关系。
沈林并不蠢,相反,他足够聪明,只是缺乏历练。
他明白,要想让这种合作持续下去,甚至在未来可能获得对方更多的支持与助力,自己必须展现出相应的、不可替代的价值。
一个只会沉浸在仇恨中、需要被人时时庇护、提点的累赘,迟早会被更加现实和冷静的盟友所舍弃。
因此,他这次冒险外出打听消息,不仅是想了解更多仇人的动向,也是为了在明日至关重要的会面时,能够拿出一些实质性的、有价值的信息或思路,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并非只能被动接受安排。
哪怕这些线索目前看来微不足道,哪怕对方可能更多是看中了他与黑山会的死仇关系而加以利用,他也认了。
只要能复仇,只要能让黑山会付出代价,他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并努力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让自己在这段联盟中,不仅仅是依附者。
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得体的布袍,再次检查了自身的易容,将那份刻骨的仇恨与初生的觉悟深深埋入眼底,只留下尽可能的平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明日会面的审慎期待。
随后,他深吸一口带着山间寒意的空气,走出这处临时藏身点,辨明方向,也朝着落风坡的方向,悄然没入苍茫的夜色之中。
夜色渐深,荒野之上风声萧瑟,两道身影,怀着各自沉重的过往与对未来的筹谋,正从不同方向,向着那处名为落风坡的荒废驿站汇合。
未来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杀机,而明日的会面,或将真正决定他们这条艰难复仇之路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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