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
检查结果当场出来了,陆不晚拿着一堆看不懂的曲线图和表格去找顾安。
顾安的诊室人很多,来了一批走了一批,等她来到时,顾安正埋头看数据。
陆不晚一眼便认出来看病的应该是坐着的那个小男孩,他身体蜷缩,胆怯又害怕,一直低头,而旁边站着的明显是他们的监护人,一男一女,中年人。
顾安沉着地说:“轻度抑郁症,按时吃药,家长多关心孩子,问题不大。”
男人顿时气红了脸,死死盯住孩子,不解地说:“我平时对你不够好吗,哈?还抑郁症,你想干什麽?你要干什麽?你知不知道钱有多难赚,供你吃供你喝,你抑郁,我还想抑郁!
我跟老板说抑郁能请假吗,发工资吗,还不是硬撑咬牙干,吃好玩好睡好,你到底在想什麽,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一旁的女人也是不懂,指着孩子的头,恨铁不成钢,“比成绩比不过装病是吧?我看根本没病!什麽抑郁,神经病,打你一顿什麽病都没了!”
听到要打他,小男孩往墙壁的方向靠,颤颤巍巍。
男人拉住她,吼:“要打回家打,别丢人现眼。”
女人的手落下,“真不懂现在的小孩到底要做什麽,我像你这个年纪,不是下田干活就是喂猪,一天到晚没停过,你倒好,躺在床上玩手机还好意思生病,身在福中不知福!”
男人附和,“不就是,我们那时候哪有你这麽好条件,住高楼,一日三餐有大米进肚子,有游戏玩,有电视看!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
小男孩一句话不敢说。
顾安看这家庭情况也知道小男孩是如何得病,都说来看病的病人其实是病得最轻的那个人,根据这麽多年的观察,确实没错。
顾安平静地说:“你们家长先出去好吗,我想跟孩子聊聊。”
“这是我们的孩子,有什麽事不能当着我们的脸说!你怎麽做的医生!”男人将怒气发泄到顾安身上,他开始怀疑拿钱到医院就是个错误,还不如请个法师回来驱邪。
不被理解是最为平常的,顾安作为一名医生,有告知的责任,她客观地讲述小男孩目前的心理状态以及後续的治疗,可家长的父母压根不信,直到她言语中流露出做家长不合格的意思,直接引爆防线。
男人:“我用得着你教我?我是他爸,我爱怎麽教怎麽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医生在想什麽,想赚钱,故意不治好每个月来检查赚钱!”
女人也这麽认为,直接拉住小男孩的胳膊,“走,回去。”
小男孩被强行拖走。
陆不晚被他们让出一条道,她觉得小男孩很可怜,回去以後面对的依旧是父母的叱骂,生活并不会变好,甚至还有可能利用这点去攻击他。
这种家庭在社会上很常见,陆不晚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望着他们的身影从长长的走廊消失,心情复杂。
“不晚,进来吧。”
陆不晚收回注意,走进顾安诊室。
“坐。”
顾安快速扫过报告结果,陆不晚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如坐针毡,她希望病情不严重,轻易被治好,这样便能跟向南风好好在一起。
说不准以後还有可能结婚,生孩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有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顾安看完,擡头温和看向陆不晚,像她这个年纪有精神分裂的患者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通常情况下,不是遗传的话,大概率是家庭环境因素造成。
陆不晚是本科毕业,有相对较高的文化水平,那麽,在沟通过程中,她或许是可以理解顾安所说的话。
顾安说:“家族有遗传病史吗?”
陆不晚回想,印象中没有听父母说过有什麽病,小学体检时父母也跟着她一块去医院做常规体检,一切正常。
陆不晚诚实回答:“没有。”
顾安:“直系亲属丶亲戚有没有精神病?”
陆不晚说:“没有。”
顾安看着陆不晚的双眼,她没有闪躲也没有下意识的说谎倾向,那麽这边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最好还是让父母过来做个检查。
顾安:“你跟你父母关系怎麽样?”
陆不晚有些紧张,如果他们知道她来看精神科一定会像刚刚那个男孩子的父母一样,觉得她中邪。
在十八线小县城以及更偏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精神病这个说法,当地人只会觉得被下降头或者染上什麽不干不净的东西。
父母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思想自然也被固化。
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差了。
对于一个外人,还是个医生,陆不晚觉得自己没必要撒谎,“不太好。”
顾安对此并不意外,“打算自己扛?”
陆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