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偌大但整洁,跟她别墅的主卧一样,飘着淡香。
他闻出来了,是她的花果香气,但似乎还隐约夹杂着独属于他的木调香。
今晚的这一切失而复得,让他觉得太恍惚丶太不真实,他掀开被角,缓缓靠在床头,闭着眼,感受充盈她气息的一切。
手不经意地放着,却在她躺的那一侧的被单下,摸到了一个坚硬且冰凉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摸出来看。
是Daniel给她的那本相册。
塑封膜不似原先那样崭新,每一张都有很明显的翻阅痕迹,却又带着某种小心翼翼。应当是被反复拿出来过後,又被妥帖地放了回去。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在想念,也会翻看他照片吗?
许邵廷扬起唇角,一种欣慰的笑。
床头的阅读灯昏黄柔和,不亮,但恰好能照出几处相纸背面被尖锐用力压出的丶起伏的轮廓。
像是笔迹。
他指腹细细摩挲着,在确认了是什麽痕迹之後,将照片翻过来看。
然而,笑容在看到照片背面的字的瞬间,彻底凝固。
「哪怕是你真的娶妻生子了,我也不想你忘记我。」
「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了,我到底要不要把它交给你的妻子?
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把它藏起来。
可是我也不愿去想,你的妻子要是知道了,你会怎样哄她?也许还是很温柔,很耐心。
我很小气自私,一点也不想成全你跟她。
但我没办法,只能成全。」
「许邵廷,这些天我总是无意识地想象你跟别人结婚的样子。梦见你跟别人的婚礼,梦里我好无助,醒来了,却不庆幸,只会觉得更无助。做你的女朋友很幸福,做你的妻子,也许会更幸福。」
「许邵廷,今天我在苏黎世看到你了,虽然只有远远的一眼,但我也已经知足了。我是来苏黎世忘记你的,我不想前功尽弃,所以不能跟你重逢,不能见你,对不起。我希望你好好生活。」
许邵廷几乎是一笔一画地看完。
神色从淡笑转为凝滞,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痛楚与怜惜。继而是深深的疑惑不解,最终又归于平静。
这麽清秀的字迹,是怎麽会写出这麽残忍的话的?
她一撇一捺都写得用力,仿佛是一边想象他跟别人结婚生子的场面,一边写下的。
他分明看见每一个字的落笔都是不甘,收笔却是无奈的妥协。
原来她去苏黎世,真的是去跟他告别的。
告别後,还伟大地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而不紧不慢地将照片归位,踱步向卫生间。
走到她身後,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
“闻葭,”他轻柔叫她,不动声色地问:
“你在去苏黎世之前,是不是有很多话没对我说?
闻葭不明所以地一怔,望向镜子里他的目光。
他眼底晦暗不清,但并非空洞,像是有些情绪的涡流在汹涌,让她看不明白。
“为什麽这麽问…”她避开他目光,“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你明明不想成全我跟别人。”许邵廷屏着呼吸,冷静而自持地亲了亲她面颊,才问出自己想问的:
“你是不是无数次想象过我跟别的女人做这种事的场面?”
闻葭低头玩指甲的身影彻底僵硬住。
“做什麽事…?”
“我给别的女人吹头发,我哄别的女人,”许邵廷擡起深邃眼眸,看向镜中的她,“你就这麽想看见我跟别人结婚生子麽?”
她开始紧张错愕起来,“…为什麽突然说这些。”
“你不想成全我跟别人,所以在我照片背後写字就甘心了是吗。”
许邵廷语气极致的温柔,却又逼迫的气势在。
闻葭抿着唇,手掌心逐渐潮湿。不知是发丝上的水滴残留,还是被他的话语逼迫出来的。
“不想成全我跟别人,所以准备藏着我照片是吗。”
她支支吾吾,“你都看到了…”
“我问你,你想象这些的时候,心里难不难受?”
闻葭凝噎了片刻,似有委屈,转过身搂住他腰,耳朵贴着他胸膛,“难受的。但我逼自己想,死命让自己割舍,我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