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父子俩没在书房。
许邵廷搭着腿坐在客厅的沙发内,许博征站在窗前,两个人相望着。
许博征看出来了,他儿子状态很不好,从他进门到现在,眉宇没松懈下来过,连他的烟也不接了。
“我暂缓你职务,让你想清楚,”他摇一摇头,“你倒好,到瑞士去散心。”
许邵廷心里明白,许博征愿意给他考虑的空间,其实就是默许了他的感情。他哼笑一声,重复道:“让我想清楚。”
“我从带你去见苏文霜那一刻起,就是在默许你跟她谈恋爱。”
无数个夜里,许博征辗转反侧想明白,许邵廷首先是自己的儿子,才是许家未来的主人丶继承人。
他到底还是动了一点做父亲的私心。
“没用了,”许邵廷目光跟语气都是麻木不仁,“已经分手了。”
“她提的。”
“是。”
“她为什麽跟你分手?”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许博征转个身,面朝落地窗,指尖夹着一只雪茄烟,却半天没吸,良久问道:“这是她跟你说的分手理由,是吗?”
“嗯,“许邵廷自嘲地牵一牵嘴角,“你很厉害,算准她会因为事业放弃感情,也算准我不忍心看到她变成苏文霜那样,所以带我去见她,好让我死心,让我利落地分手,我该谢谢你。”
许博征指尖抖落烟灰,过了很久开口,“邵廷,这也许不是她跟你分手的主要原因。”
“你想说什麽?”许邵廷神色依旧平静。
“她还在云港的时候,我去找过她。”
“所以呢?”
“我劝她想清楚。”
“她是想清楚了,很清楚,说不能耽误我,说我也会有很好的以後。”许邵廷静静地坐着,拢着自己额头,掌心深深地抵着自己眼窝,“所以我不理解,为什麽对她偏见那麽大,笃定她是因为看重我的身份,才跟我在一起。”
“她确实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跟你在一起,现在我可以确定。”
许博征这才从窗前转过身,凝视着儿子,他眉间的愁一点也不比他少。
“什麽意思?”许邵廷蹙起眉,缓缓擡起头去看他。
一刹那,他似乎明白过来了什麽,但他不敢继续往深处想。
“我去找她,提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她值得更大的舞台,”许博征缓缓地坦白:
“第二件,我说暂缓了你的职务。我本意是让她知道,为了她你已经付出了实际代价,看她是否会为你着想。”
沙发上那道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顿。
有一把匕首。
有一把匕首精准地刺入他最不设防的地方。
那一瞬间,许邵廷只觉得胸腔里有什麽东西轰然倒塌。不是剧烈的刺痛,而是所有支撑被瞬间抽空後,缓慢而无声的塌陷。
“只是我没想过,她会直接跟你说分手。或者说,我没想过她会第二天就提分手。”
上位者当惯了,做任何事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丶不计後果的决绝。但是此刻,他知道自己的方式错了。
他意识到自己想试探闻葭,想考验两个人的感情,不该用这样的方式的。
自己的那番话,对于一对相爱的男女来说,是相当致命的。
许邵廷强忍痛楚,缓缓站起身,几乎快要站不稳,後退了两步,“所以,分手那天她跟我说,不能耽误我,说我会有很好的以後,说我们谁都没错,错的是身份。”
他咽一咽嗓子,“原来指的是这个身份。”
“是吗…?”他反问。
“也许。”许博征叹口气。
许邵廷的思绪好凌乱,在脑海里回忆分手那天的每一帧。
“怎麽会这样?”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我应该早就意识到的,那个时候我没懂,我为什麽没懂?”
他在问自己,他在责怪自己。
许博征眉头深深地锁着,仿佛不忍心去听他说的一字一句。
许邵廷缓慢地点头,“所以,你跟她说她值得更大的舞台,不过是给她提供一个跟我说分手的理由罢了,”他一字一顿,“不愿意让我放弃继承权,才是她跟我分手,最根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