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嫣见少女没有动作,轻轻靠近耳边试图唤醒她,【你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佰芊陛下?】
众人凝视着,等待看到这位一度使正片大地震动的天才少主向台上的女帝认输。
——何处传来的声音?像是隔着重纱,又像是从深水底部浮起的气泡,啵啵地破裂,带来断续的、扭曲的音节……
身体沉得像浸透了水的朽木,每一寸骨骼都出酸涩的呻吟,试图反抗那黏连着骨髓的倦怠。
眼皮上压着千钧重量,是梦魇尚未餍足,还是新一轮的“侍奉”又将开始?
喉咙里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砂砾摩擦的痛楚,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昨夜亦或是许多个昨夜叠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记忆的碎片开始翻涌,如同被惊动的、沉在湖底的腐烂水草,带着沼气,缠绕而上。
母亲身上清雅的白梅冷香,还有父亲书房里松烟墨沉稳的气息;那时的她,蜷缩在柔软的裙裾边,像只寻求庇护的雏鸟,轻飘飘的,披着不祥的、易碎的羽毛。
赤红的火舌舔舐帷幔吞噬梁柱,将那画中温柔浅笑的两人一同卷入噼啪作响的废墟,扑面而来的热浪灼烧着脸颊,焦糊的气味混合着某种皮肉烧灼的可怕异香,至今仍萦绕在鼻尖。
如那天一般炽烈的仇恨,似乎被什么东西微妙地触动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渗入一丝冰凉的、陌生的悸动,是怜悯还是出于肉欲的喜爱?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纯净与脆弱所吸引的懵懂情愫;素净得近乎扎眼的衣裳围在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的皮肤上,少年低着头,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像受惊扑扑颤动的蝶翼。
那双清澈怯懦的眸子的主人同林间迷途的幼鹿,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幻想被围困在宫殿里。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般的钝痛袭来,佰芊只觉得天旋地转,女人们得意调戏的脸浮又消失不见光怪陆离的意识里如同搅翻了脑浆似的充斥着淫靡之粉、罪恶之紫、华丽之金,口中甜腻得令人窒息的催情蜜浆,混合着特殊药草燃烧后产生的、足以瓦解任何意志的毒雾。
从那一天起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血管里沸腾奔流着的是陌生的渴望。
理智和情感明灭不定,她像是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走向那个在床角蜷缩、惊恐万状的少年。
他的喉咙里被卡住的哀求微弱得像幼猫的呜咽,更激起了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暴虐的冲动,扑上前去撕扯着单薄的衣物,抚摸光滑却伤痕累累的皮肤,在他纤细的颈项、脆弱的锁骨上留下屈辱的印记,用沉溺于欲望的力量粗暴地强行将他团团裹住。
【——看她的样子啊——难道不像是可爱的女帝吗,嗯?啊哈哈哈哈…………】
下体那隐秘的、疯狂掠夺后的胀痛和不适,喉咙里那无法忽视的干渴与灼痛…以及那个围观者撕破尊严的嘲笑——衣冠禽兽的她正在台上向自己呼唤着呢,手毫无分寸地搭在柏舟的另一只肩上,少年残破无神的面孔也正注视着自己。
————是么,原来你也没能跑掉伣鸢没有像先前那样走下来,她伸出藏在丝绒中的手,正打算看倔强自负的少女如何撇下脸面想自己屈膝。
佰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死死咬住下唇时目光越过挡在前方的众人,直直地望向那个她名义上的“君夫”,被她软禁、侵犯,又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倾注了太多未知情感的人。
时间过得真快,在自己察觉到前他就已经和那个胆怯的孩子天差地别,外貌脱词汇的俊美使其无论怎样躲避都会引人注目,只是在那死水般的眼底深处,似乎还在掠过细微得如同毒针的畏惧,径直朝她刺来。
【是,确实该轮到我了吗】
少女自嘲一样苦笑连连,不禁捂住疼得像要裂开的额头。
帝国和家族都付之一炬了,唯独自己从烈焰中被拖了出来都活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剩下,到最后还因为无用的多愁善感把真正在乎的人贻害至此。
到了这般田地,她才后悔当初没有果断下手亲自阻止他悲剧的苦难,才落得一同受困于歹人掌中,逃避了唯一能够了结痛苦的方式。
在围观的见证者们看来,叱咤半域的女帝终于克服了不必要的纠结,慢慢登上了台阶,裙尾和袖口的铜铃响声清脆——傲人的身躯仿佛还保有着尊贵无比的头衔和身份,如同君临走向几人。
挣脱开搀扶的一刹,连鹭嫣也惊愕地愣住了,眼见着她从秀之间取出深黑色玛瑙的长簪,将宝石镶嵌的羽尾盛在掌心,死死地低着头在只有三步的距离站定。
伣鸢眼神疑虑,不懂眼前这个已经穷途末路任人宰割的小姑娘在想些什么,无奈正要退让一步亲自伸手去接……
【当心——!!】
在背后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鹭嫣想要追上去拉住她的衣襟,才意识到根本来不及少女甩开眼眶中苦涩的泪水,迸射出骇人的杀气用尽力气向前狂奔两步,转眼间手中那支传承自祖先的凰钗化作致命的凶器!
在因始料未及的变故而寂静不堪的大殿中,这声利刃入肉的闷响格外清晰刺耳。
惊闻骚乱的宫廷侍卫们反应迅,一同端着长戟从殿外挤进来,配合乱哄哄的亲信们将谋逆的凶手从皇帝身上拉开,喷涌的鲜血顷刻染湿了为加冕日特意准备的华丽服饰。
【陛下——陛下——快来人,快来人去把御医叫来】
此刻比任何人都害怕伣鸢出事的玢湫将军红着眼大喊,紧接着又拉出躲在柱子后面瑟瑟抖的仆从,【怎么回事,你今天没有给这女人上药!?】
【大人饶命,是陛下担心她神志不清扰乱了登基典礼,所以才命令我……】
脸色刷白的女人跪在地上拼命解释着,玢湫无处泄,扭头又凶狠地看向被侍卫们牢牢按在地上连喘息都无从出的少女;
【混——账,竟然敢——!】
【住手…】
直到那道虚弱颤的声音响起,玢湫才恍然停手,被敏锐的鹭嫣夺走了腰间已经出鞘的佩剑。
伣鸢白的嘴唇微微蠕动,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和已经显露尖端的利器,忍着剧痛翻身让出被她压在身下、脖颈处冒出一星鲜红的柏舟。
【先把皇后带走——】
场面一片狼藉,除了训练有素的卫士,所有人都只是慌乱眨眼杵在原地,共处一室的三位皇帝竟然同时不省人事,一个被刺重伤失血几乎睁不开眼,一个因为行刺被残酷殴打后瘫软不起,还有一个则是这冲着公子柏舟去的致命一击吓得昏厥过去。
隆重的加冕典仪经历惊心动魄的一刻后,只得如此草草收场……
(后记)
那一天惊世骇俗的事故终究成了无人再敢提及的回忆,以奇闻般虚无缥缈的样子悄悄传扬而出;而在这个知情者不会再因此而愤愤不平的日子里,已经再次擢升位极人臣的玢湫将军怀着激动不已的心情跳下马车。
此行她卸下了花哨的铠甲和排场十足的宝剑,迈进皇帝寝宫前屡次三番地用木梳打理着柔顺及腰的长,衣裙是浓烈的绛紫色,以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领口拉低露出大片细腻的、因兴奋而微微泛着粉红的肌肤。
摆缀更是满了奢侈的细碎晶石,行走间流光溢彩,窸窣作响,如同她此刻雀跃难耐的心绪,非得这样不可,才能唤醒与年龄相仿的女子春心。
沿途侍卫、宫人那敬畏中带着谄媚的目光更是使心中酵的自鸣得意膨胀得几乎要撑破胸膛,在最后一道盘查口前,侍卫们仔细搜身后才给予放行,而她最亲近的随从——身为副将的女人则还没有资格再深入。
【玢湫大人,我只能驻足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