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点火,被害人会受到巨大的痛楚丶被害人势必会死命挣扎丶会大声呼救,拆迁楼里虽然空无一人,但并不意味着附近没人经过。凶手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烧毁被害人的脸部和手指,总得有个充足的理由吧。”
负责给纪闻舟录口供的是警员小夏,一听这话,在一旁提醒道:“纪闻舟说他赶到五楼的时候,被害人范壮成已倒在地上,而他离开拆迁楼的时候,范壮成的脸还是好着的。假如他说的都是真的,就意味着当时范壮成已经奄奄一息,凶手当时尚未离开现场,听到有人来了,便躲在了暗处,等到纪闻舟离开後,凶手才又返回屋里点火烧毁了范壮成的脸。”
警员小封反驳道:“但凶手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凶手想要范壮成死,直接赶在纪闻舟出现之前把范壮成推下楼,制造出意外身亡的假象不是更简单麽?拆迁楼里情形你们也见过,连只野猫也没有,把人这麽一推,保管死翘翘,拆迁楼又根本没人来,等过几个星期或是个把月,尸体早就腐烂了,谁还看得出死者长啥模样。
“况且范壮成又没家人,他便是一年半载不回家也没人会在意,谁会去派出所报案啊。要不是范壮成一早就在陈佳的被害现场留下了DNA,咱这次还不一定能确定他的身份呢。
“问题是凶手并没有把范壮成推下楼,他为了烧毁被害人的脸部和指纹,甚至特意等到纪闻舟离开後才行动,在案发现场耽搁得越久,被人发现的风险就越高。他搞这麽复杂,图什麽呀?”
杨队捏了下鼻梁:“我们之前的思路可能错了。”
衆人齐刷刷地朝他望过去,老金问他:“什麽意思?”
“之前我怀疑凶手是为了掩盖范壮成的身份,不让我们警方查到被害人的身份才烧毁了范壮成的脸部和指纹。”
小周:“难道事实不是这样麽?范壮成不小心在陈佳卧室的衣柜里留下了DNA,这件事连范壮成自己都不知道,凶手更不可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避免我们通过死者的容貌特征和指纹查到死者的身份,凶手又何必这麽麻烦破坏死者的脸和手指呢?”
杨队:“对,这是大家最先会有的思路,但其实还有很多种可能性。你们不要忘了,凶手是在被害人还活着的时候点火烧毁被害人的脸的,这番举动有一种仇恨的意味在里面,我们可以试着朝这条思路查一查。”
老金猛地拍了下脑袋,嚷道:“瞧我这记性!”
“老金,你想起什麽来了?”
“我跟小夏去范壮成住的那家旅馆的时候,保洁员跟我们说,范壮成素质差,总爱躺床上抽烟,烟头乱扔,地毯都被烧了个洞,那天我脑子里闪过点什麽,但就是抓不住,现在可让我记起来了。之前我们调查范壮成,发现他身上背过官司。”
“背过官司?!跟杀人案有关?”
老金摆摆手:“那倒不是。是民事赔偿方面的官司,跟一场火灾有关。”
***
消防队长姓陶,三十左右的样子。
说起那场火灾,陶队长还是忍不住叹气:“那孩子是真可怜,才七岁,那天他爸妈一个出差了,一个去菜场买菜,两人都刚好不在家,留孩子一个人在家看动画片,孩子特别乖,都不用家长盯着,谁知也是不巧,偏偏就出事了。楼里发生火灾,估计孩子吓得魂都没了,心里又牢记着他爸妈叫他别到处乱跑,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哪还能跟我们成年人一样,知道这情况肯定得往外面跑。
“当时楼里的其他住户也只忙着顾自己家里,谁还在意别人家里是怎麽一个情况,等大家逃出大楼,孩子他妈从菜场里回来了,大哭大喊着要冲进去,大家才意识到孩子被困在里面没出来。”
“当时的情形,肯定是不能再放人进去的,邻居就拦着孩子他妈不让她进楼,等我们消防队把人救出来,孩子已经不行了。”陶队长也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才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他拽了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孩子马上被送去医院抢救,不过最後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
老金问陶队长:“那场火灾,是人为的还是只是一场意外?”
“我们事後都调查过了,是意外。”
老金又道:“据你们的调查结果,是不是存在乱扔烟头导致意外失火的可能性呢?”
陶队长摇头:“是线路老化引发的火灾。虽然起因是线路老化,不过当时也实在是运气太差,有辆车违规停车把路给挡住了,我们的消防车开不进去,为了挪开那辆车浪费了不少时间,火势蔓延得又快,如果没那辆车挡着路,那孩子兴许就有救了。”
小夏拿笔记录的动作一顿:“事後受害者家属追责了吗?”
“自然是追责了。我们查到车主姓范。”
老金也跟着确认道:“是不是叫范壮成?”
陶队长点点头:“对,就叫范壮成。”
小夏紧捏住手里的本子。
陶队长继续道:“孩子的爸爸,我记得好像姓吕。”
老金和小夏满目惊诧。
“姓吕?”
“对,吕明,还有孩子的妈妈卫女士,一起把车主告上了法庭。”
“吕明?”小夏眉心蹙起。
拆迁楼命案的目击证人叫吕永铭,孩子的爸爸叫吕明,两人除了姓氏相同,名字完全对不上啊。
老金和小夏谢过陶队长,又去派出所叫人查了吕明户籍信息。经证实,吕永铭改过名字,他原名吕明,跟妻子育有一子,孩子于两年前意外死亡,吕永铭申请改名的日期,恰好是在孩子去世之後。
吕永铭,取其永记在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