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黑色雾气极其稀薄,颜色又与深色地毯和众人投下的阴影相近,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争论上,竟无人察觉它的存在。
雾气如同细小的蛇,悄无声息地蜿蜒,先靠近的是那位仍在为“星纹钢”折算比例争得面红耳赤的边境联军李将军脚下。雾气尖端微微颤动,仿佛在捕捉李将军身上散的魂力波动、情绪气息,甚至是他话语中隐含的立场倾向。
停留数息后,雾气转向,滑向旁边一位来自某个魂导师家族、正飞快计算着数据的老者。同样短暂停留,采集信息。
接着是那位天魂特使,然后是星罗代表……雾气移动得很有规律,目标明确,专挑那些在争论中表现活跃、立场鲜明,或者掌握关键数据的代表。
它似乎在搜集着某种“情报”——不仅仅是会议内容,更是与会者本身的状态、态度、甚至潜藏的意图。
雾气最终悄然游向主位附近,试图靠近玄老和镜红尘。但就在距离玄老脚边还有三尺左右时,玄老似有所觉,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周身自然流转的雄浑魂力微微波动了一下。
那雾气如同受惊的虫子,瞬间缩回,迅没入地毯缝隙深处,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玄老目光如电,扫过刚才雾气出现的那片区域,却只看到平整的地毯和光影。他心中疑窦微生,但并未声张,只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争论仍在继续。
“……月露草年供三百株已是极限!翡翠天鹅一族培育不易,过度采摘会损伤生命之湖元气!”古月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三百株?够做什么?我天魂帝国皇室炼丹坊,一年基础需求就不止此数!必须五百株,价格可以再议!”天魂特使寸步不让。
“笑话!月露草乃疗伤圣药,战时储备至关重要!你天魂皇室难道要独占大半?我星罗至少需要两百株份额!”
“我们商会联盟愿意溢价两成,求购额外一百株!”
场面再次有些失控。涉及到这种有价无市的天材地宝,各方都红了眼。
云闲轻轻敲了敲桌面。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争吵。众人下意识地看向她。
“月露草,年供量,三百五十株。”云闲直接给出了数字,没有解释,没有商量,“分配比例:史莱克学院八十株,传灵塔八十株,天魂帝国六十株,星罗帝国五十株,边境联军三十株,商会联盟三十株,其余各方,按未来在观察站实际贡献度,竞争剩余二十株的优先购买权。”
她目光扫过欲言又止的天魂特使和星罗代表:“这是基于翡翠天鹅一族可持续培育能力、生命之湖元气负荷、当前大陆总需求、以及各方在前期净化深渊行动中预估贡献的综合数据推演结果。有异议者,可以提出更详尽的数据模型来反驳我的推演。”
数据推演?模型?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拿得出这种东西?云闲给出的分配看似简单,但仔细一想,史莱克和传灵塔作为主导方拿大头合情合理,天魂、星罗两大帝国次之,边境联军和商会联盟也有一定份额,甚至给中小势力留了竞争空间……虽然没人完全满意,但似乎也找不到特别明显的偏袒或不公。
关键是,她直接跳过了无休止的扯皮,用看似“独断”的方式,给出了一个让大多数人“勉强能接受”的方案。而“数据推演”这个理由,又让她的独断带上了某种“客观”的色彩,削弱了主观臆断的指责。
天魂特使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在云闲平静的注视下,把话咽了回去。再多争,恐怕连这六十株都保不住。星罗代表也沉默下去,算是默认。
古月娜看了云闲一眼,微微点头。三百五十株,虽然比魂兽方最初坚持的三百株多了五十,但也在可承受范围内,且避免了继续扯皮。
月露草议题,就此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进程,在云闲时而介入“快刀斩乱麻”,时而放任各方“充分争论”的调控下,虽然依旧繁琐缓慢,但总算一步步向前推进。
资源清单初步拟定,折算公式确立了大框架,安全区划定了原则,纠纷处理流程搭建了主干,贡献度评定列出了核心指标……
当窗外的天色再次染上昏黄时,一份厚厚的、涵盖了数十项核心条款的《关于设立星斗大森林净化区联合观察站及相关合作事宜的框架契约(草案)》,终于摆在了会议桌中央。
草案文本由史莱克和传灵塔的书记员共同整理,使用了一种特殊的魂导墨水书写在特制的兽皮卷上,字迹清晰,隐隐有魂力流转,难以篡改。
玄老长出一口气,环视众人:“草案在此。请各位仔细审阅。若无根本性异议,我们将以此为基础,进行最终的文字修饰与细节确认,并于明日举行正式签约仪式。签约后,联合检测小组立即成立,赶赴净化区,开始对‘秩序源’及站点建设进行前期勘测与验证。”
众人纷纷传阅草案,会议厅内只剩下翻阅卷轴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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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闲没有去拿草案,只是安静地坐着,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划动。数据之眼早已将草案内容扫描分析完毕,推演着每一条条款在未来可能引的各种情况。总体而言,这份草案基本体现了她设定的框架和底线,虽然在一些细节上留有日后博弈的空间,但大方向无误。
古月娜也在快浏览着关于魂兽权益的部分,紫眸中光芒微闪,显然也在心中反复权衡。
墨渊不知从哪又摸出个小巧的玉壶,自斟自饮,惬意得很,仿佛眼前这决定大陆未来格局的契约,还不如他壶中的酒重要。
就在大部分人审阅完毕,或点头或沉思,准备就一些细微措辞提出最后修改意见时——
异变陡生!
那位来自“岩罡宗”、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宗主,忽然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双眼瞪大,瞳孔中竟隐隐有灰黑色的雾气涌动!
“呃……啊……”他喉咙里出嗬嗬的怪响,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仿佛喘不过气。
“王宗主?你怎么了?!”旁边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搀扶。
“别碰他!”玄老厉喝一声,身形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那王宗主身旁,一股柔和的魂力瞬间将其笼罩隔离。
只见王宗主裸露的皮肤下,隐隐有灰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游走,他身上的魂力波动也变得极其混乱、阴暗,与昨日会议厅角落里灰衣老者身上那种陈旧气息不同,这灰黑雾气充满了侵蚀与混乱的味道,更接近……深渊,但又有些微妙的差异。
“是侵蚀!他被深渊能量侵蚀了?!”有人惊叫。
“不对……不完全是深渊……”镜红尘脸色凝重,单片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宗主皮肤下游走的纹路,“像是……被某种东西寄生或污染了魂识!”
王宗主眼中的灰黑雾气越来越浓,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憨厚平庸的脸上,此刻扭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在狞笑。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云闲……脚边蹲坐的金猊!
“钥……匙……气息……标记……”他喉咙里挤出破碎嘶哑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