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贵看到梁菲脚步一顿,眼神闪烁,梁菲先开口打招呼,“还没下班?”
王玉贵说:“今天我值班。”
梁菲说:“你辛苦。”
梁菲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从楼顶停车场开下去,运营中心大楼楼顶停车场下去是东侧门,物流进出口的门,员工和车辆可以走,访客不能走,从大门口出去左转,梁菲又看到了那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圆头圆脸的司机坐在驾驶座上。
这是今天第二次碰到这辆车,梁菲左转出去20米十字路等红绿灯,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下不安,绿灯亮起,梁菲过了红绿灯,打了一把方向盘原地掉头,重新回到公司,转弯上了楼顶停车场。
梁菲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下车关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从配电房转出去,果然,王玉贵在配电房背风的角落打电话。
“不好意思,我们内部还要审批,还请您再宽限两天。”
“彪哥,不要误会,就两天,两天以後一定给你把货送到。”
声音停了会儿,接着是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显得非常急躁。
“这件事我解释一下,我们所有物料流转都有痕迹,不能就这样拉出去……”
梁菲缓缓走过去,一瞬间心思通透,王玉贵急着处理呆滞物料,要另找新供应商接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彪哥”两个社会气息非常浓重的名字,和王玉贵现在嘴里的彪哥完全对上,面包车两次出现在附近,安静地等王玉贵打完电话。
王玉贵听到电话那边彪哥破口大骂,“给你三天时间,你竟然敢涮我,你小子是不是又忘了我是什麽人?还要两天,凭你也配两天,你现在就把那批物料给我弄出来……”
王玉贵心急如焚,急得一张脸发白,大冷的天额头上都是汗,手上夹着一根烟,白色的烟雾缭绕,烟灰掉一地,浑然不觉身後有人。
当他挂完电话,看到梁菲,凉凉的目光像蛇一样缠绕着他,他心脏骤停,手里的烟掉在地上,大脑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深夜,无人的顶楼停车场,只有他和梁菲,冬日的冷风吹过,他心口却有一团火,要从身体里冲出来。
梁菲身後是半高的围墙,黑色的夜幕低垂,梁菲声音像一把刀一样刺破安静,“你要把呆滞物料给谁?彪哥?”
这把刀插在他身体里,又在他身体搅动,王玉贵害怕,痛苦,愤怒,说不出来话。
梁菲一步步走近他,这一刻只想去他妈的平衡各方关系,蠢货永远不会只犯一次蠢,“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和社会人来往?你有没有看呆滞物料的金额?你知不知道够你蹲十年大牢?但凡有一点常识都做不出这种事。”
这些话都像是打在脸上的耳光,把王玉贵的自尊心踩在脚下,王玉贵浑身僵硬地站着,手握成拳,心口的火越越旺,吼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我是被你一步步逼到这个境地,要是没有你,根本不会有这些事。”
梁菲愣了愣,差点笑了,“你觉得都是别人的问题?你这样的思维方式怎麽回事?和开面包车,染黄头发,没上过学,混社会的精神小夥学的吗?”
先是会议上被梁菲当着这麽多人面训斥,再是被刘文胜劈头盖脸的骂他刺头,还要被彪哥一次次威胁,每天担惊受怕,王玉贵狠狠地盯着梁菲,他在运营中心十几年从来没受过这种气,丢过这种脸,“那你告诉我,为什麽我在大源科技十几年都没有问题,碰到你就变成刺头了?”
梁菲冷笑:“因为你是王赫赫的亲戚,供应商讨好你,同事捧着你,大家都在惯着你,惯得你横行霸道,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臭毛病,我还要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废话。”
王玉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以为我管理仓库部门只是因为我是王赫赫的亲戚?
梁菲平静地说出一个事实,“你管理能力很差,合作意识很差,专业能力很差,要不是你是王赫赫亲戚,根本不会用你,听懂了吗?”
王玉贵气得浑身发抖,愤怒骤起,这时候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彪哥两个字,自我价值感被撕裂的痛苦,被人连番羞辱逼迫的愤怒无力,无法宣泄的害怕难堪情绪,他把手机往地上一摔,蹲在地上,忽然扬起手臂猛地左右开弓扇自己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左一下右一下,力气很大,看着他脸变得红肿,嘴角开始出血。
张牙舞爪的王玉贵变成了痛苦自残的王玉贵,一瞬间的变化让梁菲脸都白了,急忙上前去拉,王玉贵猛的一把推倒梁菲,梁菲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到尾椎疼的厉害,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又要走上前去拉他。
更没想到的是,王玉贵擡脚跨上了半人高的围墙,坐在围墙上扇自己耳光,梁菲双手双脚瞬间冰冷,都来不及细想王玉贵为什麽会这麽偏激和愤怒,工业厂房的层高本来就高,外侧面连个遮挡物都没有,他要跳楼,只要放开一倾身,整个人就会从四楼摔下去,这个高度摔下去,非死即残。
梁菲不敢去拉他,王玉贵的情绪太激动了,围墙上连个支点都没有,万一刺激到他,只要他一挣扎,随时可能会发生意外,被一起拽下去。
梁菲屏住气,不敢说话,从兜里掏出手机,只来得及看一眼屏幕就被王玉贵大喊着打断。
“你不要打电话叫人。”
梁菲不能刺激他,只好把手机放下,内心煎熬程度难以言喻,要真的出了什麽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