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来的飞机上,他们就讨论过,明明已通过灵犀镜提前预警,为何定北城仍被蛊人轻易渗透,甚至精准地焚毁了储备军粮的义仓?
这中间若无内应通传消息、暗中铺路协助,绝难办到。
夏樱微微颔,眸中掠过一丝雪亮的光芒:
“所以,与其大海捞针,不如请君入瓮。”
她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轻叩:“就是不知道,伤刘光宗之人,究竟是混入城中的北漠死士,还是…早已潜伏在我们自己队伍里的内奸?此人,又是否与毁坏灵犀镜、放蛊人入城的,是同一伙?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审慎:“又或者,这会不会只是单纯的个人仇杀?我起初只是本着有疑问便查一下。不过,现在听你一说,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此人或此人背后的势力,与当年暗算云牧野之事有关。看来,我的直觉没错。”
楚宴川眼中漾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温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顶:“我家阿樱可真聪明。”
夏樱微微偏头躲开,冲他眨了眨眼:“漂亮人说漂亮话!不过,比起漂亮,我更欣赏你的眼光。”
(潜台词:算你有眼光!)
楚宴川闻言,先是一愣,喉间溢出一声低沉悦耳的笑,望向她的眼底是化不开的宠溺。
笑意微敛,夏樱冲门口喊了一声:“追风,逐月!”
帐帘应声微动,两道利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入,垂立于几步之外:“主子,有何吩咐?”
“你们过来,仔细听好。”夏樱示意二人再走近些,随即压低声音,迅而清晰地交代了一番。
“你们这样……然后那样……”
追风与逐月凝神静听,目光随之越来越亮,不停颔。
“属下明白!”
待夏樱语毕,二人异口同声,抱拳领命。
“阿樱,天马上就亮了,你进去歇一会儿。”楚宴川看着她眼下的淡青,语气带着不容商榷的关切。
“你呢?”夏樱抬眼,目光落在他同样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上。
楚宴川:“这边局势未定,我还要回大营那边。”
帐外恰在此时传来了温悬壶略显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短暂的对话:“师父,您在里面吗?”
“在。何事?”夏樱扬声应道,注意力瞬间被拉回。
“这边有个伤者情况棘手,失血过多,脉象古怪,我与蒋老头都有些拿不准,需要您亲自掌眼。星回师叔正在另一处进行紧要手术,一时分不开身。”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夏樱闻言,已快站起身,顺手理了理微皱的衣摆,动作间没有丝毫迟疑。
“你先去忙,军务要紧。等这边处理完,大营那边也该安顿好了。回头我们一起休息。”
“……好。”
———
东方的天际终于挣破最后一丝墨色的桎梏,漫开一片澄澈的鱼肚白。
定北城灰黑厚重的城墙与垛口,悄然镀上了一层极淡的金边,仿佛一头沉睡整夜的巨兽,在晨曦中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眼睑。
夏樱与温悬壶并肩,处理完最后一台紧急手术,掀开帐帘,一同走了出来。
清冽到近乎凛冽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灌入肺腑,带着塞外晨间特有的气息。
那是混合了冻土的微腥,远处枯草被夜露浸润后的淡淡腐朽,以及广阔天地间那种无法言喻的苍茫与清新。
夏樱迎着那缕破晓的微光,阖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伸展腰背。
紧绷了一夜的筋骨,在清冷的晨气中出细碎而松快的声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营地里的景象,已与昨夜那炼狱般的死寂与绝望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