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畔的一切不再模糊,树影错落,杂草摇晃。
他极快地转头,瞧见陈昉已经睡了过去,喉结一动,嘴巴几度张合,舌头舔了舔上唇,又在下唇滑了过去。
视线重新投向前方,秒针都能与时针重逢三次了,他才从嗓子眼里低低地挤出半句:
“等这件事……等这件事结束……我们……”
简单的几个字,却愣是说不完整。
再度干咽下一口唾沫,他到底抿住唇,噤了声,手也将方向盘攥得更紧了。
“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下馆子。”
身旁的话语措不及防,代熄因眼睫一颤,差点踩了急刹。
脚上悬崖勒马,他侧目而去,陈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清隽的脸上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保证不骗你吃辣,好不好?”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一次次走进自己的内心,抚平那些或忧心忡忡,或焦躁不安的褶皱。
每一个字都爬升一点温度,本有些发凉的四肢暖烘了不少,每一个字又软化一寸坚固,还带点僵硬的肩背也放松地往后靠去。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代熄因用力点了点头。
因为有些承诺,本就无需说尽。
*
在中州警方的接应下,两人于凌晨三时整抵达目标汇合点。
直到亲眼目睹,他们才发觉此地和想象的相去甚远。
与其说惠中是一个村落,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个形同山寨的基地。
一座被高墙和铁丝网包裹的堡垒。
建筑轮廓中,零星几点灯火在其间闪烁,远远看去颇有几分会吞人的架势。
行动计划早已在沙盘上推演过。
第一阶段,陈昉与代熄因凭借其非武装和非强攻特征潜伏入内,核心任务是确认幸存者位置,评估其状态,并优先提取极易被销毁的关键电子、生物证据,一旦确认安全或遭遇突发情况,立即发出信号。
第二阶段,外围待命的中州市局精锐突击队将根据信号,发动雷霆攻坚,进行全面抓捕与清剿。
“报告,西南翼一队就位,通道已封锁。”
“报告,东北翼二队就位,未发现暗哨。”
“狙击组已准备完毕,视野明晰,等待信号。”
“后勤与医疗支援组队已建立临时站点,随时接应。”
对讲机里的汇报有条不紊转来。
“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行事。”陈昉低声示意后,朝代熄因做了一个跟进的手势。
两人借助地形阴影融入暮色,快速接近主体建筑。
门上是厚重的金属锁,陈昉取出液氮喷枪,带着寒气的白雾喷射锁芯部位。
片刻后,他的手掌轻轻一推,内部冻结脆化的锁舌应声断裂,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尘埃和霉味的某种化学剂气味扑面而来。
迈步踏入,借由夜视仪能看出,这里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密闭空间,像是一个废弃仓库,又布满了改造的痕迹。
里间的死寂远超凌晨时分应有的,没有灯,没有人,眼前只有一大片单调的绿色场景。
地面堆叠着巨大的木箱,废弃的机械和蒙尘的布料,把这里摆成了个逼仄的迷宫,陈昉始终侧身拦在代熄因前方,左手举枪呈警戒姿态,右手不断打出战术手语指引方向。
他们的脚步踩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几乎发不出任何响动。
空气的浓度开始降低,周围的气压也加重,耳中除了低沉的呼吸声,只剩胸腔被撞击的声响,警惕着黑暗中酝酿的未知。
“不对……”代熄因猛地停下脚步,鼻翼微动,“你闻到了吗,有一股极其细微的烧焦糊味。”
曲腿的姿势一慢,陈昉第一时间拿出对讲机。
屏幕上的信号格却是一片空白,只有电流的沙沙声。
“又是电磁干扰设备。”他让自己保持冷静,脑中飞速运转接下来怎么做才是最佳解法。
正当此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穿透了建筑,脚下的地面也为之轻震。
那是震爆弹的声音。
这本是为了外围突击,用来声东击西的诱饵,可现在证据未取得,人未救出,后援队却提前发动了。
只能说明,这个信号是给他们听的。
“外面在提醒我们赶快撤退。”代熄因语调绷紧,语速飞快,“烧焦味表明火已经燃起来了,只是我们身处的地方结构太深,墙体太厚,一时毫无变化。怎么会这样?计划又暴露了吗?是不是得终止搜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