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法医临时犯胃病,需要他去替班。
陈昉索性趁着这个时间给他的家里做个大扫除。
住下的这些天,代熄因一件事情都没让他干,表示东道主打理好一切都是应该的,但陈昉一直觉得过意不去。
现在正好有精力,行动也自如,打扫点卫生尤其适合。
他当作自己家一样,拿着拖把从客厅到厨房,从书房到卧室,力求把每个角落清理得干干净净,光洁如新。
又浸湿抹布,拧得半干,把所有的柜面和架子都擦拭过去,面面俱到,一处积灰的角落都不放过。
打扫到代熄因暂住的客房时,陈昉注意到床头柜上除了一个喝水的马克杯,还整齐地叠放着几本书和一些专业小册子。
想来是懒得走远去书房,遂提前带进房间,以备睡前阅读。
拿起那摞书册擦拭柜面的时候,陈昉注意到其中的一本书。
它看着像被频繁翻阅,书脊已有些松动,封面边角也留下了磨损的痕迹。
重点还是书的封面。
那是一个漆黑的人影。
带着某种神秘的吸引力。
人影上还印着几个白色的英文单词。
Giovanni’sRoom。
他疑惑地往里翻去,纸张泛着旧书特有的微黄气味。
这是一本纯英文的原著,版权页显示它出版于半个多世纪以前。
翻回扉页,那里有一段简短的梗概,他逐字读着,速度很慢。
几行之后,他的手指僵在了书页上。
……这不是带有谜团的悬疑类型小说。
和他预想的截然不同。
这更像是一份内心剖白,一段关于欲望与爱情、罪咎与自我放逐的忏悔书。
而忏悔的内容……
正是主人公对于爱上同性的挣扎。
陈昉震惊不已,心脏上下抽搐了分寸。
代熄因怎么会看这样的书?
在他的印象里,对方是个非学术不可的理工脑袋,把事业和追求放在嘴边,看上去对于情爱根本就没有关心……
遑论反复阅读此类文艺作品?
某种陌生的尖锐一下下往他固有的认知上扎,他隐约感到无措,如同无意中撞破他人最私密的潘多拉魔盒。
理智告诉他应该合上书本,放回原处,可更深层的不安与好奇却驱动他的手,鬼使神差地继续向后翻动。
页面拨动,沙沙作响,在寂静的房间里,也盖不住脱缰的心跳。
咔。
有什么薄而硬的东西,从靠近书脊的缝隙里滑落出来,飘然掉在了他的脚边。
陈昉低头。
是一张照片。
他顿了顿,缓缓弯下腰,捡起它。
指尖触及硬质的边角,画面尽数地映入眼帘——
陈昉愣在原地。
照片上的人居然是他!
背景是医院的病房。
夜晚时分,床头一盏小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他靠在床头,稍稍垂下眼帘,手里捧着本书,专注而疲倦。
拍摄的角度有些歪斜,画面甚至有点模糊,像是匆忙中未经思考的抓拍。
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何时被记录下来的。
冷麻从脊椎分散全身,脑海出现了无数错综复杂的想法,驱使他跑到代熄因的房间,把照片往床头柜那个相框里放去——
尺寸一致。
完全刚好。
手上力气一泄,连带耳边的一切声音并行褪去,陈昉盯着相框,手攥得很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收集一个人的照片,理由往平常了想,可以是因为友情,因为崇拜,因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