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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0(第18页)

熟悉,又被车祸折磨得略显陌生。

面颊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比病房脱皮的墙壁更加苍白,嘴唇也干涩到都快没有血色,整个人看着,除了憔悴就是虚弱。

可落在代熄因眸中,反倒比新年绽放的烟火还要熠熠生辉。

望进那双过去一年半里从来没有睁开的眼睛,他的记忆恍惚间回到了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

浑身撕裂般的剧痛中,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却是——

陈昉怎么样了。

来探望他的艾恒语气轻松地告诉他一切都好,他便天真地以为陈昉和自己一样,重伤需要卧床休养。

直至他堪堪能下地,拖起打了石膏的腿,固执地让护士推着轮椅带他去重症监护室外。

隔着一层玻璃,看到那个浑身插满管子,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人,他才知道,所谓的“都好”只是谎言。

陈昉陷入了植物人的状态。

连会不会醒来都是未知数。

监护仪没有人情味的声响如同重锤敲在他的心上,肉做的心脏由于疼痛一下下收缩,血液都要无法顺畅流通。

他才发现,在崖底混沌而涣散时,听见的声音也许并不是幻觉。

那一次他沉入江底,四面八方的潮水涌来,要将他淹没。

是一双坚实的手带着他离开了肮脏与险恶。

黑暗中,他的意识已经在边缘,竟还能感知出,手的主人很熟悉。

他躺在泥土地上,听见这个人在喊他醒醒。

那与山崖下的呼唤完美重合。

是陈昉。

是他。

全都是他。

他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而他却陷入了不可估量的漫长沉睡。

面前走马灯般闪过了很多画面。

他因为陈昉的触碰而感到害羞,因为陈昉的亲吻而乱了心扉,因为陈昉陪在身边而心情愉悦。

哪怕陈昉只是望着他,便璀璨如明,一对他扬唇,便笑靥如花。

这样描述男人,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属实不贴切。

但这些成语在代熄因脑中并不是形容词。

不过光年轮转变换,眼中画面定格,身旁那人恰好朝向自己。

心念电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个瞬间代熄因无法理清思绪,更不知情感是何时发生的转变。

然而,万事万物的发展从来都是无法预料的。

微观粒子的运动、音乐和弦的走向、正在连载的故事结局、航海途中的海面风浪、一百天以后的温度、一光年之外的气候……

因为毫无规律,所以上一秒种的因未必结出下一秒的果,下一刻的行为也不必强行与上一刻的思维挂钩。

何况爱情,本就是最难解的东西。

无声,无色,无形,堪比最厉害的毒药。

有些人穷其一生都不知曾经触碰过。

而死亡,它与爱情何其相似呢?

不需要任何物质支撑,赤裸裸便会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能重过千斤,也能轻于鸿毛,可以郑重其事,亦可轻描淡写,有些人满心期盼它们到来,有些人却无法忍受它们存在。

正是莫衷一是的认知导致了分歧的出现,人们会用死亡去描绘沤珠槿艳的爱情,也会用爱情去形容焮天铄地的死亡,爱得不够,死就是那避之若浼的血债,爱到疯魔,死便成了夙兴夜寐的追求。

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人从出生起就被教导如何说话,如何走路,如何为人,如何处事……再通过一个知识点举一反三,由此学会了世间种种。

可偏偏“爱”与“死亡”这两个课题不被列入教导的范畴内,也没有什么事情能类比,于是很多人知道厌恶就该眼不见为净,该烦恼该不快该发怒,却不知该怎么去爱;知道面对诞生要满怀期待,喜出望外,要奔走相告,与天同庆,却不知要怎么面对死亡。

以至芸芸众生常常被困在一个恶性的循环里——

在爱人的时候死去,死得轰轰烈烈,在死去以后才爱人,爱得虚无缥缈。

故而直至走到生与亡的交界,代熄因才真真切切清楚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他对别人能轻松做到的,在陈昉身上就行不通了?

为什么他能轻易接受别人所做的,换成陈昉对他做就不行了?

因为,他不单单把陈昉当作“朋友”了。

那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的,并非友谊二字可以囊括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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