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地警方怎么没有联想到器官贩卖或者仪式杀人呢?”接过他手里的死者基本资料,代熄因困惑道,“只将它当做尸体损毁处理,要不是咱俩一桩一桩翻过去,可能就漏掉了。”
“难免的,国内的移植技术并不算发达,器官贩卖团伙与其他贩毒制毒团伙或者人口拐卖团伙相比本来就不常见,此类案件大都发生在境外,如果不是一连几个人统一被取走子宫,且知晓了是活体时取走这个关键线索,我们也未必能够联想到器官贩卖。”陈昉的声调沉了很多,“至于仪式,关键线索缺失,也没有其余周围埋葬尸体部分的死者做推理支撑,单独一个尸体身下绘制图案,归类于凶手的个人癖好,反倒是更合理的做法。”
说完,他发现身旁人盯着向扬笙基本资料上的证件照出神。
“怎么了?”
“嘶——”代熄因托腮沉吟,“我怎么感觉,她有点眼熟啊?”
“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用拇指盖住了向扬笙的下半张脸:“这双眼睛……是不是和郑局有点神似?都是大双眼皮,眼型偏细长,瞳色也比较浅。”
听完形容,陈昉定睛一瞧:“别说,单看没什么感觉,你这一遮,还有点那意思。”
他不由感叹道:“你就见过郑局一次都记得这么牢,不愧是对人脸有着超常敏感度的职业技能。”
“这要是个有用的发现才好……”专业方面的夸奖代熄因早习以为常,这会儿更在意线索的价值,“你说向扬笙会不会真和郑局有点关系?比如远房表亲什么的。”
“你这个脑洞开太大了吧,向扬笙的老家可是在北边,郑局也说过她家里边亲戚不多,这俩人多半就是单纯眉眼长得像。”
没发现关键线索的代熄因很是遗憾,只能对资料进行进一步分析。
“尸检报告显示,即便被清理过,法医仍根据死者下|体的几处伤痕推断,其生前曾遭受过性侵。”代熄因很快找到问题所在,指着卷宗的一处,“之前的案子,好像没听见你和我师父提到这点?”
“不对。”陈昉当即凝固,“不是没有提到……”
“而是三一四案中的受害者,根本就没有受过性侵!”
他沉声对顿住的代熄因道:“严老说过,即便被他认定为是怀孕的受害者,身体告知的也是痕迹是在遇害之前,正常性|行为下的结果。”
“可向扬笙的下|体,的的确确是受到了侵犯。”
静默须臾,书页翻动声起。
找出几张不同角度的特写照片,陈昉询问:“依你看这些照片,凶手的出刀习惯和杀人习惯,是否能判新出与三一四案确为一人所为?”
之前在书房,代熄因也看全了六名死者的尸检报告,对这些尸体有了一部分了解。
闻言,视线跳到文字下方,认真解析每一张属于向扬笙尸体各角度的照片,尤其注意伤口的方向以及成因。
半响,他说:“因为没有办法看到实体,判断多少会存在一些偏误,但按照我的经验来看,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同一个人所为,至于剩下那些不太一致的地方,我更偏向于……”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什么?”
“只是从我的个人角度出发的一种猜测,也许换一个法医就不这么认为。”
“没事,你先说。”
“你看,在这几处尸斑附近,还混杂着一些淤青,这显然是凶手为了固定、压制死者制造出来的淤痕。”
这一点陈昉很是赞成。
“假设凶手是因为性侵死者,遭受其反抗,被其激怒而出手杀人,按照先前几宗案件的习惯看,如果这个凶手杀意真的很重,又想要进行性侵,应该会直接给对方一刀,让她完全丧失行动力。
“因为,性侵是不需要被害者配合的一件事。
“只要她人在那里,凶手怎么做,都可以获得取悦。我倾向于,凶手性侵受害者的时候,并不想要受害者的性命,甚至可以说,他没有把这一次的施害当做是最后一次。可从尸检报告看,凶手又显然是奔着让受害者一击毙命而去的,可以说与之前的一系列定性推测矛盾了。”
指节处发出声响,陈昉神情愈发深沉:“你想说,有一部分伤口,并不是凶手对死者造成的?”
“是。”代熄因点头,“也许性侵死者和杀害死者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凶手在之前六起案件中都不曾性侵,偏偏在向扬笙的身上做出了这个举动。”
陈昉双指托腮道:“在先前的一切案件中,凶手从始至终都是单独行动,为什么在向扬笙的案子里,还有另一位施害者在场?他们是毫不相干,在两个连续时间段内,先后对向扬笙下手?还是根本就相互认识,甚至共同在场?”
“难道是器官贩卖团伙里的成员?刚好看上了向扬笙,于是和凶手商量,把向扬笙交给自己,结果凶手反悔了,中途又把向扬笙杀死了?”瘪瘪嘴,代熄因自言自语道,“没有能佐证的线索,再怎么推测也是瞎猜。”
“当时摸排走访的记录在哪?”陈昉问。
从手边抽出一摞资料,代熄因翻出页面递给他,两个人共同仔细看去——当年的警方也算尽职,询问了向扬笙看似简单的人际关系。
临客KTV的经理说:“向扬笙长得不错,手脚也麻利,站在外面迎宾效果很好,我给她的工钱不少,但她很快就说不干了,明明没犯错,也没人闹事。我还挽留过她,只是她可能有更好的去处吧,说什么也要走,后来我就没见过她了。”
向扬笙在KTV里的同事说:“小向辞职前的一段时间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虽然工作的时候没异样,但是一下班精气神就全部泄走了,感觉非常疲惫,冷汗直冒,我当时让她要不然去平爱医院检查一下,听说那院长和我们老板关系好,对于我们的员工都会被比较关照,她说会去的,再然后,她突然辞职,再也没来了。”
一连看了几个人的证词。
如果单单是这一起案件,的确没有什么亮点。
但一旦和三一四案挂上钩,两个人都有了更多的头绪。
“向扬笙辞职之后的确去了平爱医院医院,这家私立医院也是她有记录的,生前去过的最后一处地方。”代熄因推敲着,“如果是看病,为什么她早就不舒服,却要拖到辞职之后再去医院?会不会她不是为了看病,而是因为遭受性侵怀孕了,去医院,是想要做流产手术?”
“是否怀孕未尝可知。”陈昉提出不同观点,“且她作为非阵眼,怎么会是怀孕的呢?”
代熄因脑子转得快:“凶手身为一个期待着‘降生’的人,不能接受堕胎这样的举动,于是杀死了向扬笙,所以她不是阵眼,却和前两位死者一样,有着怀孕的特征?”
“不对。”陈昉点出了漏洞,“时间线不对,向扬笙既然是在两个连续时间段内遇害,怎么会提前那么多天怀孕?”
“也许,在此之前,向扬笙已经经受过不止一次性侵?”
这个猜测让陈昉微微蹙了眉头:“我们现在只能去这家医院看看,问问是否有人知道,当年向扬笙去医院是为什么了。平海市警方对此案没有器官贩卖的概念,多半也不会怎么细察,而我们很清楚,医院恰恰就是器官贩卖的一个必要场所,即便向扬笙只是检查一般的症状,那里是她临死之前去的地方,其中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