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唱白脸的,当然不能少了唱红脸。
陈昉对姐弟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们大姐心里头东西重,一直记着一件事,又表达不出来,不得不靠反复复现反复经历以来寻找突破口,一昧地制止只会越来越严重,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希望她变得更糟。”
“即便你们听她说,也是听不懂的。”在他听起来就很靠谱的引导下,程芳好口风稍微松懈一些,眼底却黯淡不少,“姐姐的心里也不是藏一件两件事了,我想听听不明白,想沟通沟通不了,永远也无法知晓她的真实想法,无法让她好受一些。”
“有些时候,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陈昉语气温和地说,“我希望可以由心理方面的医生,问你们大姐一些问题。”
“不行不行不行。”程书恒率先否定,“心理医生都是江湖骗子,各种夸大其词,治标不治本,我大姐要是被他们接触到,不得更严重啊?”
江湖骗子?
代熄因回忆了一下被催眠时身临其境的感受,摸摸尚在的脑袋,只觉得没见识比没文化更可怕。
“我想是你们有误解的,心理医生就是专业的医生,不会奇门遁甲也不会卜卦风水,和平时给你们看身上的疾病,把脉问诊的老中医没区别。”陈昉耐心地解释,“也许程大姐亲眼目睹了真相,知道某些调查不出来的案件细节,这对我们办案说不定起到关键作用。”
两人没说话,抗拒中带着些许为难。
显然是不希望程芳华卷进事件中。
代熄因看准时机又推一把:“你们藏匿这么久的真相,也该见光了,程芳华被我们发现不会是偶然,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难保下一次来的不是凶手,这才是真正的危险吧?难道你们不希望抓住这个危险的根源,从此高枕无忧,姐弟平安?”
这番话成了机械运转的最后一个零件。
又是眼神交流又是唇语对话的,程芳好和程书恒在纠结中思量好一会儿,终于妥协。
半个小时后,身着军绿色便服的贺雨珉,长筒靴一迈,从车上踏下来。
发箍将她的一头短发梳成大光明,露出饱满的额头,面上不施粉黛,耳垂上两枚星形耳钉,整个人清爽又英气。
她迎风走近,及肩的发丝飘拂得很工整。
修长的双指夹着手机晃了晃:“陈昉,这个点,你把我叫到这么偏的地方来,鸟不拉屎,荒无人烟,但凡你不是个警察,我都觉得你要把我骗去搞传|销了。”
“事出突然。”始作俑者抱歉道,“我只能打扰你的休息了。”
一进门,贺雨珉率先看到的就是代熄因。
“哟。”她眼睛一眯,抬了抬下巴,“看起来记忆恢复得不错?”
想起那天的事,代熄因很难不注意到她的颈部,干咳一声:“贺医生,当日是我多有得罪,不好意思,改天请你吃顿饭吧。”
“那倒不必。”贺雨珉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淡定摆摆手,一眼就锁定了程芳华,“是她吧?”
程芳好却有些犯怵。
她拉着陈昉悄悄问:“警察同志,这妹子看着比我还小,能行吗?”
“就是啊。”程书恒也有点着急,“长得一看就不太专业,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她不专业你专业?”代熄因凉飕飕地丢出句,“别以貌取人了,警察给你找的人你不信,等之后嫌疑犯来了,那确实是专业谋财害命的,你要等那个?”
程书恒哑口无言,只能和程芳好悻悻地闭上嘴巴。
由于对象的特殊性,催眠时为保证绝对无人打扰,几个人都去往院子里安静等待着。
程芳华不在眼皮子底下,程氏姐弟俩心急如焚,程芳好一手叉腰一手扇风,在门外走来走去,程书恒抖着腿不断地搓手,隔着扇门反复往里瞅。
看得出来,这仨感情不浅。
站在风口,陈昉迎着夜色点了根烟,顺手推出一一根示意代熄因。
“我不抽烟。”后者连连摆手。
“是了。”陈昉不轻不重笑笑,眼中有些惆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抽烟。”
“那我到你这么大也不会抽,太损害健康了。”瞥着他熟练的动作,代熄因煞有介事道,“你又喝酒又抽烟的,作息还不规律,小心一身毛病。”
吐了口烟圈,陈昉揶揄道:“你一个学法医的,怎么也有医生的职业病?你是不是那种,每天定点睡觉,定点起床,按时锻炼,吃饭绝不碰高糖高盐高油东西的人?”
“你怎么知道。”
“你看着太健康,没有一点黑眼圈,皮肤也很好。”
“这也可能是我比较勤于做外貌护理呢。”
“刚才在严老家,一桌的清淡菜,我尝不出半点咸味,结果看你们吃得津津有味,实在令人震惊。”
代熄因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不喜欢啊,我还想你胃口这么小呢?”
“哪里。”陈昉笑着摇头,“我是超级重口味,无辣不欢。”
“我跟你完全相反。”代熄因摆出一副强烈拒绝的神情,大拇指抵着小拇指比划着,“一丁点儿辣也吃不了。”
又是一口吐气,混杂的烟雾与澄净的月光缠绕在陈昉唇畔,流连打转。
一下一下的动作,代熄因很难不注意到叼着烟的唇。
气血充足的红色,连唇上的纹路淡得看不清,他紧紧盯着,呼吸间骤然回想起那份触感与温度。
再回神时,陈昉已经靠近了不少:“怎么了这是,又改变主意了?”
代熄因嗓子一紧,下意识反驳:“我……”
未料第一个字音尚且吞在咽喉里,就眼睁睁盯着夹烟的手在自己面前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