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迁逾发现的时候,她究竟是不想抽身,还是已经难以抽身了?
从审讯室出来,陈昉问另一间审讯室的警员:“张进审得怎么样了?”
“他什么也不肯说,李平还在医院,单审他一个他看样子是不会轻易招了。”
单看张进的审问的确没有突破口。
不过现在,逄悉的口供派上了用场。
指节一响,陈昉冷道:“李平醒没醒他可不知道,你告诉他,李平招了卖卖器官的事,然后接着审,累了就换人,看看谁能熬得过谁。”
*
逄悉认了罪,代迁逾与何嬿艳的案子终于宣告结束。
出庭的时候,法官将逄悉的罪行一条条列出来。
他却毫无反应。
代熄因恨不得冲上去手刃了他。
可是代群和葛昭坐在身边,他什么也不能做。
另一边的何三水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庭吼叫道:“杀人犯!还我嬿子!杀人犯!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就这么从庭内喊到了庭外,如果不是被人拦住,恐怕早就捡起路边的石头朝逄悉扔过去了。
定罪后,由于逄悉与管文栋有买卖子宫的联系,管文栋与李平和张进背后又可能存在一个以“框先生”为首的器官贩卖团伙,为了问出更多的有用消息,协助调查,他被判处死缓,暂且收押看守所。
如今闹得风浪这么大,发现的涉案人员都被关押,还有警方盯着,“框先生”一时半会儿也没理由再对代熄因下手了。
回到家里,代群接了通电话,随后和葛昭商量了很久,才叫来代熄因。
对着从来就没怎么交流过的儿子,代群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因仔,我和你妈请的这几天假已经到期了,公司的事情还得回去处理。”
他们欲言又止,代熄因主动说:“没事的,我一个人也很少回家,大多数时候都在学校里,能照顾好自己。”
“因仔。”
葛昭开了口,“爸妈是想着,带你一起走。”
代熄因愣了。
代群接着说:“你现在也到大三后半程了,课业已经学习得差不多,之后无非就是实习,然后找工作,你和我们一起去国外,爸妈帮你打点清楚一切,好不好?”
不用怎么努力就可以在国外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这对一般人而言是非常好的条件。
可对代熄因不是。
他问:“去国外按照你们给我安排的事情做吗?”
没有回答,他惨然一笑:“你们从小就远离我的人生,却要干预我的人生,以前你们不让我当警察,我听了,现在又要再干预一遍吗?”
“因仔,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红了眼的葛昭拉住代熄因的手,“只是以前,有迁迁照应你,如今迁迁走了,还有个蠢蠢欲动的犯罪团伙未落网,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实在不放心。”
拍拍你他的肩膀,代群劝道:“行行出状元,也许你去接触接触国外那些新奇的东西,就不会再想着要当个那么辛苦的法医了。”
代熄因想起那天晚上,他回了家,告诉父母真凶是谁之后,父亲痛苦地跪在地上。
他说是他的错,姐姐才会死。
代熄因不明所以。
后来警察来家里问话,父亲终于把一切都说清楚,他不断地磕头,请求老天原谅,请求往后的报应都由他一个人承担,不要落在代熄因的身上。
他终于是有一点心疼父亲了。
警察离开后,他们一家人彻夜长谈。
十多年陪伴的缺失,不是说能弥补就能弥补的。
可面对几乎是一夜白头的父母,他还是选择了谅解。
“你们担心我,就不能为了我,留在国内吗?”
他带着一点点期待问出了这个问题。
看到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了答案。
于是代熄因明白了,代沟与隔阂始终是一条分界线,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他,他亦不能够为他们妥协。
“爸,妈。”代熄因轻轻抚上葛昭的手,选择了遵循本心,“我不想去国外,我想留在这里,做我想做的事情。你们的担忧我能理解,可我也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了,终究要独立的,不是吗?难不成犯罪团伙一辈子不落网,我就一辈子都要在国外东躲西藏吗?”
“因仔……”
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轻轻地打断了葛昭的呼唤:
“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可以在国内好好生活,而且,我还有师父,你们忘了吗,师父和师娘对我也很好,我不是孤身一人。如果我真的跟你们去了国外,也许刚开始并不会有什么特别感觉,可未来,在我一次次回忆起当初放弃梦想的日子时,定然会反反复复地陷入后悔之中,埋怨你们,甚至抱憾终生的。”
听到最后,葛昭的眼泪断了线地落下,代群一口气叹得比亘古还长。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原来有的时候,答应比拒绝更难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