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暗自筹谋下一步该如何进一步掌控朝局时,一种陌生的疲惫感,却悄然缠上了他。
起初只是午后容易困倦,他以为是旧疾反复或冬日慵懒所致。但很快,这种困倦蔓延至整个白日,甚至在朝会时,他都需强打精神才能集中注意力。夜间睡眠变得极沉,却不解乏,晨起时常觉头脑昏沉,反应也比平日迟钝些许。
更让他心惊的是,一日清晨练剑时,他竟险些因手软而将剑脱手!这对于一个暗中习武多年、身手并未真正荒废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失误!
“王爷,您近日气色不佳,可要传太医?”影卫担忧地问。
萧珣摆手,心中疑窦顿生。他自诩体质早已恢复大半,日常的“病弱”不过是伪装,何以会突然出现如此明显的衰弱之象?饮食、用药皆经严格查验,府中戒备森严,谁能做手脚?
忽然,他脑中闪过那匣南珠与云锦!
是了!李太医送来的“谢礼”!问题不在药丸,也不在明面上的礼物,而在那看似无害的南珠与云锦之上!珠子上可淬药,锦缎可熏香,若是极隐秘的手法,寻常查验根本难以现!
“去!”萧珣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森然寒意,“将前日李景和送来的南珠与云锦取来,细细查验!尤其是气味、触感,有无异常!”
影卫领命而去。一个时辰后,回报的结果让萧珣脸色阴沉如水——云锦的熏香中,掺杂了极淡的“梦陀罗”花粉气息,而南珠表面,以特殊手法涂抹了一层无色无味的“倦魂膏”!两者皆非剧毒,单独使用不过令人安神,但若长时间近距离接触,尤其是置于寝卧之内,便会令人精神萎靡,嗜睡昏沉,症状与他近日状况一模一样!
好一个沈如晦!好一个将计就计!
她早已识破他的谋划,不仅没有揭穿,反而利用李太医的反水,顺势而为,假装中计,却暗中在“谢礼”中做了手脚,反将一军!让他有苦说不出——难道他能公开承认自己试图给皇后下药,结果反被皇后算计了吗?
“王爷,可要……”影卫眼中闪过杀意。
萧珣抬手制止,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冲破那层病弱的伪装,最终却化作一声低沉的笑,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难以言喻的……激赏。
“不必。”他缓缓坐回榻上,因药物作用而生的疲惫感阵阵袭来,但他眼神却锐利如鹰,“她既未下死手,只是想让本王‘安静’几日,本王便如她所愿。”
他确实需要“安静”几日。连续多日的精神不济,已让他在朝堂上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几次重要的议题都未能如以往般牢牢掌控节奏。沈如晦趁机推行了几项关于女官考核细则的政令,虽有阻力,却因他状态不佳未能有效干预,竟让她顺利推行了下去。
这一回合,他看似主动出击,却实实在在地吃了个暗亏。
“李景和……”萧珣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眸中寒光闪烁,随即又摇了摇头。现在动李太医,无异于承认自己阴谋败露。沈如晦既然敢用他,必然已有所安排。
“将那些东西悄悄处理掉,不要留下痕迹。”萧珣吩咐道,声音已恢复平静,“另外,传话给周骁,京畿驻军冬日的粮草补给申领,按‘新规’尽快拟好文书,递送淑宁宫用印。”
影卫一怔:“王爷,这……”
“照做。”萧珣闭上眼,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她既想握着粮草之权,便让她握。本王倒要看看,她能握到几时。”
窗外,暮色渐沉,又一场雪悄然飘落。
淑宁宫内,沈如晦站在窗前,看着漫天飞雪。阿檀为她披上斗篷,低声道:“娘娘,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辅政王近日告病,连续三日未朝了。”
沈如晦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窗棂上凝结的冰花。李太医已暗中将王府处理掉南珠云锦的消息递了进来。
他果然察觉了。却选择了隐忍。
这并不出乎她的意料。萧珣那样的人,绝不会因一次受挫就轻易撕破脸皮。这场博弈,本就是漫长而曲折的。她以“嗜睡散”回敬他的“缓智散”,不过是小小扳回一城,挫其锐气,为女官制度的推行争取时间与空间。
但不知为何,想到他此刻或许正因药力而昏沉倦怠地躺在王府中,她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异样。
“娘娘,天寒了,窗边风大。”阿檀轻声劝道。
沈如晦收回目光,转身走回暖阁。书案上,批通过初选的女官名单已经拟定,共二十一人,出身、才学、品性皆经过初步核查。她们将是打破这千年坚冰的第一批尝试者。
路还很长,冰面之下暗流汹涌,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与她在这权力漩涡中共舞、时而联手时而对峙的男人,此刻又在想些什么呢?
沈如晦拿起朱笔,在名单上缓缓勾下一个名字,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
无论如何,她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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