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在池远端与郭城宇多方奔走、不懈努力下,那纸本就漏洞百出、经不起深究的所谓“合同”,终于被撕开决定性缺口。
针对池骋的指控因核心证据不足,被正式撤销。
他终于重获自由。
出来的这天,天色阴郁,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看守所门外,池骋的父母早已等候多时。
母亲钟文玉眼含泪光,手里紧紧攥着一束用红绳仔细捆好的柚子叶,那是驱邪避晦、迎新纳吉的老讲究。
“爸,妈。”池骋唤了一声。
他瘦了些,下颌线条更显嶙峋,眼底带着未曾休息好的青影,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钟文玉立刻上前,含着泪,仔仔细细地用柚子叶在他周身轻轻拂扫,嘴里喃喃念着祈福祛晦的老话,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疼惜。
父亲池远端站在稍后一步,沉默地看着儿子。
目光在他清减却未弯折的肩背上停留片刻,几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脸上却仍是那副惯常的、看不出情绪的严肃模样。
郭城宇也来了,见仪式差不多了,这才大步上前,结结实实给了池骋一个拥抱,用力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是故作的轻松:
“行啊池少,这下也算是蹲过局子的人了,牛逼!”
池骋扯了下嘴角,回抱一下,低声道:“滚。”声音有些沙哑。
他的目光却已急切地越过郭城宇的肩头,迅搜寻。没有。那个他最渴望见到的身影,并未出现在这理应重逢的时刻。
一股莫名的不安骤然攫住心脏。他强行压下,松开郭城宇,目光紧盯着对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畏畏呢?”
郭城宇脸上的调侃之色收敛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池家父母,侧过身,压低声音,言简意赅:
“你家畏畏,前阵子做了个手术,肾上有点小问题。不过你放心,手术非常成功,现在在医院恢复,已经没事了。”
短短几句话,如同数道惊雷接连炸响在池骋耳畔。
手术?!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为什么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在他被高墙隔绝、无能为力的这些日日夜夜里,他的畏畏竟然独自一人面对病痛、躺上手术台、承受未知的恐惧?
刚刚燃起的一星喜悦之火,瞬间被倾覆而来的恐慌与后怕彻底浇灭。
他感到胸膛里有什么被猛地抽空,随即是心脏被冰冷铁手攥紧般的钝痛,那痛楚酸涩难当,让他每一次吸气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甚至来不及细问,匆匆与父母交代几句,便从郭城宇手中近乎夺过车钥匙,一头扎进车里,引擎出暴躁的轰鸣,朝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窗外的景物模糊成灰白的流影。
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担忧、愧疚、思念,还有一种濒临失控的焦躁,如同野火在他五脏六腑里焚烧。
紧握方向盘的指关节用力到白。
他只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立刻见到吴所畏,亲眼确认他安然无恙,
然后把他紧紧、紧紧地箍进怀里,弥补所有错过的守护,抚平所有他未能参与的伤痛。